故乡,2011那些人和事
带着对新兴资阳的向往和幢憬,带着对都市喧嚣的厌倦和伤痛,2010年的仲夏,我踏上了回乡的旅程。铿锵的车轮声中,齐秦的老歌《故乡的云》是我心境的真实写照:我巳是满怀疲惫,归来时却空空的行囊,那故乡的风和故乡的云,为我抚平创伤。故乡,真的能为我抚平创伤么?屈指算来,我已离开资阳十八年,十八年沧海桑田,许多人巳不在,许多事巳忘怀。
记得,当我告知朋友,我决定回资阳时,翔宇瞪大眼睛说:你疯了!剑平满脸疑惑:你回去就废了!真有那么可怕么?我不信。记得父亲临终时望着我又望望母亲,两滴浑浊的老泪挂在眼角。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更知道我该做什么。这是我坚定返乡的第一动因,更何况还有资阳如火如荼的开发建设,更有媒体扩版的计划,在故乡,我总会有用武之地,我想。这便是我决绝回乡的理由。仅管,我对都市有着千般的眷恋,更有着难舍的情怀。那里不单有“皇家城堡”数千佳丽的风景,更有“传说”酒吧一掷万金的侈华;不单有南国风情的万种妩媚,更有媒体呼风唤雨的豪迈。这一切,在轰隆隆的车轮声中渐行渐远,我回到了我的故乡,我的小小的资阳。
尽管有许多的不习惯,但我从头再来。写稿尽量满足党报的要求,努力学习说大话、空话、正确的废话;学会领导排名的先后顺序,学会写新闻不突出重要新闻事实而把该点到的领导必须点到。记住了一句话:领导就是新闻。偶尔有得心应手的稿子被编辑删去最精彩的句子和段落也绝不生气。只在一些节庆活动中一展身手,用心,用情写稿,却不料赢得了众多网友的点击。更令我欣慰的是新春团拜,一位副总编上舞台向我敬酒,说感谢我带回了一习新风。尽管如此,我实在觉得太压抑,更何况扩版的众多周刊也无一席之地,数年专攻的房地产版块乃然归属连容积率,外立面是什么东东都不知的人手。至此,我更深刻地领悟了一句话:大地方靠本事,小地面靠关系。纵使你有千般武艺,在一片荒漠之中,尚不如一只蚂蚁活得自在而滋润。先后做过十几个大型活动策划方案,无一能够实施,在故乡,媒体既是官场,官场以官帽为本,官帽以稳为准。
媒体尚无用武之地,转而心向实业。恰在此时,高中同窗邀我加盟其药业公司,百分之三十股份,投去少量金钱,倾其全部智慧,做策划,写方案,跑资金,调动知名媒体造势,欲大有作为。揣着名烟,藏着信封迎来送往,工商、税务、质监;担保公司、融资公司、银行。声色犬马,醉生梦死;高利贷、反担保,这些过去闻所未闻的词汇整天充满耳根,填满脑海。见人便叫爷,见到大盖帽就叫大爷。如此八个月,在求贷无门,反而被巧取豪夺了百分之三十股份之后,我终于忍无可忍,退出了那不属于我的领地。
故乡的生活是低碳的。我学会了爬山,学会了看跳坝坝舞。跳舞唱歌本是拿手好戏,二十多年前,便以文化站长的身份,办舞厅,主办歌舞大赛。但无论如何,我也难以接受将探戈、华尔兹跳到路边的现实。仅管我曾饱含深情地写过《资阳街头舞幸福跳起来》等稿子,但这诞生于华丽厅堂的舞蹈在街边看去总像掉了毛的凤凰一般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我学会了容忍物管的不作为和与挑着箩筐进出电梯的人相处,因为这是一座新城。农民变市民,至少三代人。学会了街边光着身子喝酒,使自己成为风景。一如既往喜爱麻将,尽管时时输得身无分文。但有很多仍然学不会,一是动辄讲级别,写一小稿注明享受副县级待遇。当然,也无级别可讲,我只是一个写字的农民工。二是千方百计炫耀。炫耀有多种方式,买奔驰、宝马、奥迪是一种,穿貂皮、羊皮是另一种;尚有另一不太引人注目的炫耀,那便是出书。难怪资阳近年名车,豪车数不胜数,二十万人口的小城时时堵车,这便是近年来械市化带来的福利。建设领域的造富速度远不及拆迁来得更快,一觉醒来,房子拆了,现金到手,什么名车、豪车没有呢?有人说,名车,华服不过是内心自卑的人向世人喧泄的武器,此话不无道理。但在当下,内心高雅,志存高远的又有几人呢?出书按理属于高雅之事,但这高雅实在太高,曲高则和寡,更何况要掏出几万血汗钱。我始终搞不明白,一个木匠或篾匠,如果做出了凳子或背篓卖不成钱不说,还要贴了钱去送人,这符合市场规律吗?如果符合市场规律,那么开发商盖了房子,应该装修好,配上全套家俱电器请我们去住。这样便没有了“房奴”,更没有了“史上最严厉的调控”。这便是杜老所呼唤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了。
之所以有人贴钱出书,只是一个“名”字作崇而巳。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殊不知,人为“名”死,鸟为毛鲜也大有鸟人在。岁末红了网络的仁兄便是一例,花几百块钱便可办到的事,整一大堆名号反而坏了一世英名。
在2011年行将结束时,我给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说文采,乡村题材,土不拉叽,哪来巫山唤云雨?大毛师出无名败下风;论人才,地产物种,歪果裂枣,何如桃李伴豆瓜?光棍赤手空拳战群雄。是以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