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并非因为真实
高考后有两个多月的空闲,父亲说:“卓儿,去学画画吧。美术跟写作、音乐一样,是洞察人性、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学学是有好处的。”没有找到“抗命”的理由,我就去县文化馆报了名。
开班仪式上,请了师专的美术老师。老师发言前,首先让我们看了幅写生:湖面、落日、小渔船和一个美丽的少女构成的水墨画。湖水泛着涟漪,元宝型的小船停泊在岸边,少女坐船头,手托两腮,眼睛望着远方的落日。整个面面非常干净、清澈。“画中的地方美吗?”老师问。“美!”我们从心里发出赞叹。“这是在东平湖的写生(90年代初期),画面的确是很美的。不过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虽然是写生,这幅画却并不完全是真实的。湖水里有很多杂草,岸边非常脏,就在我坐的凳子旁边还有牲畜的粪便。”老师没有再说太多的话,只是要我们明白:美,并不是因为真实。有时候,真实甚至还会伤害到美。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见或不见》深深地打动了每一个人,它似一片小小的刀,用薄薄的刃,轻轻地切割着我们脆弱的内心。可是有没有人问过:这首诗到底是爱情的一声长叹,还是天国的梵音回唱?诗的作者——真实的仓央嘉措又是怎样的人呢?一个文文弱弱的情痴,还是着一袭僧袍的活佛?我们没有能力看清他的全部,我们只看到了一个点,一个面,抑或是他的肉身。
波斯诗人萨迪(MoshlefoddinMosalehSa‘di1208~1292)在《蔷薇园》(水建馥译)中说了一则故事:玛依农因了蕾拉失恋,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天才学问,自暴自弃,整天疯疯癫癫。国王很是纳闷,想知道蕾拉究竟长得有多美,能把他迷成这个样子。蕾拉被带到了宫庭,国王一看,蕾拉长得太普通了,身材瘦弱,肤色黝黑,即使皇宫里最平庸的女奴也比她美丽得多。玛依农看出了国王心思,上前说道:“陛下,你用玛依农的眼光审视她,才能看出她的美艳来。”蕾拉美还是不美?让我们以世俗的眼光——抛弃无谓的精神意义上的拔高——去观察,真实的蕾拉的确并不美丽。玛依农看到了美,不过是被激情和欲望(sexualdesire)烧昏头,自迷了心性而已。
人自迷,必耽于幻想;幻境愈美,则离真实愈远。你看中了一个人,你拥有了这个人;你拥有不了她的全部,因为你看到的永远只是她的一个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