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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色

发布时间:2023-06-14 19:29:52

  很久前的一次远游,我记起了更久远的一场梦。

  那是山路,曲折蜿蜒。车子盘旋而上,小心躲避着轰鸣驶过的大货车。我晕晕地坐在车里,怀里是我的小小孩,她也晕车,小脸有点白。妈妈,路怎么这么长啊,她说。我知道她在表达自己的不舒服。我回答了她,但我想她还不明白这个答复。我说的是:路总是很长啊。

  路总是很长,“长”是路的特质。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我们出行,是我们踏上了某条路的某一处,然后我们开始感受路的特质:颠沛平坦,漫长蜿蜒。我们停下,是我们跨出路的特质,到一个暂时的栖息处栖息。长长短短的时间后,我们又开始上路。“长”是路的特质,“在路上”是人的特质。

  出事了,车子在一个急弯处被一辆货车的后轮挂住,重重倒退了一下。年轻的货车司机要避开一个山地车骑行者,不想却碰了一辆汽车。他跳下车来检查时,我听他说了声:倒霉。看样子他是位陪驾,在这山峦叠嶂的盘山路上练手,不想撞了人。赔偿成了他眼下最大的烦恼。车子无法发动,我们被留在大山深处了,峰峦层层包裹在四周,像花瓣呵护着花蕊,我们被大山“呵护”了。时已深秋,山中更岁寒。阳光穿过层层暮云和峰头,斜照着野草瑟瑟松柏森森,在这空寂的大山深处。寒凉的苍茫由天而地覆盖了整个的身心。

  多倒霉啊,我也像那司机一样抱怨。但我的小小孩还没有怨惧和烦恼。车子被撞震动时,她有点兴奋,似乎冗长沉闷的旅途终于有了改变。生死和现实被大人们用怀抱和神奇的故事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她下车后四处张望。小手冰凉,小脸却兴奋的通红。好多的山啊,她笑着叫着,任斜阳在她的脸涂着浮动的梦幻,蔓延苍茫的群山或许是她眼中的一个神奇。她攀折苍白的小花,往深深地沟底扔小石子。一只松鼠在斜坡的松林里跳窜,倏忽的身影映亮了她激动的双眼。一会儿她又来揪我的衣襟,妈妈妈妈,你听是野鸡叫吧。我就陪着她看山景,一点瑟缩一点无奈地看太阳一点点坠向山头,暮霭一层层笼罩了群山,天要黑了。

  我的目光忽然被粘在远处的一个白色物体上,在更远的群山的怀抱里,在朦明的暮色中,我看到了一座石像。这里是历代的军事要地,它该是一位白袍将军像吧。只是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一点点音容,他独自站在一块人造的平地上,没有庙宇,没有白马。我不知他是哪一段历史里的将军,曾有过怎样的铁马冰河梦,生死玉关情。但我想他不孤独。岁月流逝难再,流成历史却是永恒。历史中的将军已结实的化作一座碑,在大山的怀抱里,凝固了他一切的战绩荣誉痛苦和失意。

  车子能发动时,暮色已笼盖层峦。白袍将也隐而不见了。我们在车灯光柱中找寻出山的路。山体很静,偶尔有夜车呼啸而过,之后是更深的静。呜呜的车声中,我的小小孩睡着了。看着她香甜的小脸,我想她或许有梦,梦里可能很奇妙,但肯定没有白袍将,在她幼小的生命里,历史尚且与她无关。但对我们,历史却是那么真实的一个梦,就像白袍将,结实且永恒。我们生命里神秘的何来何去,全与它有关。

  车爬出大山,驶入平川。不久可见楼宇路灯,灯火人家了。白袍梦留在山里,但我知道,它确实存在在我们的路上。我知道会有一天,我的小小孩也要遭遇它,当她发现生活的神话外衣时。

  我们继续上路,背后千山暮色,前面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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