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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月

发布时间:2021-09-01 12:02:58

  沐 月

  许久都没有面对那一轮明月了,又是一年中秋月夜,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如当年的月色了。

  那是我还年轻,无忧无虑的金色年华,跟随父母住在一所宽敞静朴的平房里,我的卧室向南的一面墙壁几乎让窗户占去了多半的面积。也许我是一个爱月的人吧,夜半,春的细绵;夏虫的嘈杂;秋寒的乍觉,从这窗外涌进,伴着我的思絮无边飘荡。可我更爱的是窗外那轮圆圆的月亮和她飘洒下的淡淡清辉。

  爱月,也是有它的由来的。家,最初迁来的时候,诺大的院子只有一口水井和一排初生的翠绿的秀竹,她们却生生的立在我的窗前,让我生出无限的爱怜。乍一换了作息的环境,夜里总是睡得不宁。一夜沉睡中蓦然惊醒,发现自己被笼照在茫茫的光雾之中,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慢慢地的翻转身,却见窗外一团明晃晃皎月挂在如洗的碧空中,泻落下绵绵的柔辉,宛如慈爱母亲的双臂,将我拥在怀中。举目四望,这白日里见惯了的摆设,也因这月色而变得简洁柔和起来。窗外的小竹也一改风姿,张着纤俏的如手掌般的绿叶,起舞般在月色下流转出雅致的风韵来。一时间,我犹如空山中月出的惊鸟,睡意全消,索性披衣坐在窗前,听着小虫的呢喃将自己融进这无边的月色之中。从那一夜起,每逢月好的夜晚,我就有了一个嗜好-----沐月。

  因为院内的那一口水井,勤做的母亲觉得不能可惜了院内的空地,就请人搭了葡萄架子;在门边种了无花果树;东南墙角栽了花椒;西南墙角移了一棵香椿;两树之间又栽了枇杷,断断续续又移来了一些樱桃、苹果和石榴树儿,一年四季还在院内种些瓜果蔬菜。母亲怕那一排竹子影响了我卧室的空气流通,就将她们移到了西墙边,待我发现时为时已晚。父亲为了安慰我,一日从朋友那儿要来了两株桂花树,丹桂种在他的窗下,银桂植在我的窗前。每到八月间晴好的夜晚,安然的我便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那月儿一格格地从窗楞间移动,先是顽皮地晃着我的眼,而后就慢慢地覆罩了我的身体,待到月色在房间里弥漫起来的时候,我就跳下床去一口气推开所有的窗户,让那甜丝丝的桂花香和着月色沁进房间里来,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月下的精灵,肆意地享受着这奢华的月色;品味着这被吴刚奋力伐桂而荡落下的花香。

  渐渐地在月亏月圆之间,我告别了那个不知人间冷暖的年龄,早年那棵幼小的石榴树也成长起来,不屈不挠的披拂着向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延伸过来,我也觉得桂花树使我的月色斑驳起来,于是就请人将它移了开去。

  这石榴树竟也可人,来年的夏天就顶了一头的花儿来谢我,灿然然、娇艳艳得胜过往年。于是那许多的夜晚。相对着明月,我就有了聆听那花瓣儿灵空落下的清玄。秋来的时候。这石榴花儿落去的枝头已结满了累累的果实,有几枝还探到了我的窗边,以至于我关窗的时候不得不拨开它们。该是收获的季节了,而此时我却不得不出门去做一次长时间的旅行。我要去的那一晚是农历八月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那一天只是本世纪的最后一次月全食。我的心很乱,怅望着那散发着异样光彩的圆圆的月儿,轻轻地说:“我走了”,一低头又恰望着那成熟的爆开的石榴果儿,禁不住低问:“你是在笑我痴吗?”

  在凉凉的秋意中,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车票,徘徊在洒满清辉的月台上,期盼着火车的到来,不要让我看到月蚀的出现;矛盾的我愿时间就此停留,让我长久得望月儿最后的辉煌。

  当火车徐徐开动的时候,月蚀已经开始了,听着车轮渐渐急促、铿锵得驱动声,我的心竟一下子平静下来,月满则亏,月蚀则圆。我相信,当我再回到故乡的时候,与我相对的还是那一轮明月。

  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家址上已是高楼交错。旧情难忆,爱月难寻,唯一的印象只怕是当年那月下的精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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