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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具盒

发布时间:2024-08-02 23:28:18

  每天,从市场里买菜回来,我就把找来的零钱——一元、五角、一角都放进桌子上那只文具盒里。装满了,就卷封起来。

  这只文具盒是儿子考进市重点中学的时候我们买给他的,现在儿子已经是大学也快毕业了,算起来有六、七年了。除了颜色有点褪了,外表一点也没破损,仿鳄鱼皮的面非常美观,里面还有一面小镜子。文具盒从买来那天起,儿子是一次也没有用过。他不屑地说:“你们真是老土啊,你看到读高中的有背书包的吗?我的手机都没地方放呢,还弄个文具盒来。”

  说来也是,学生一旦升入初中,就很少有背书包的了,很多人宁愿拎一只塑料袋,超市买东西拎回来的袋子。可读小学就不一样了,小学生一入学,就有父母陪着去超市里挑书包。那书包现在是越做越离谱,精致得像艺术品,功能齐全得像旅行包,大包里外有小包,可以放食品,可以插茶杯,沉重得快赶上一个小学生的体重了。两根背带往两旁肩膀上一背,样子有点像嫁到村里来的云南嫂子背小娃娃。儿子读了六年小学,十二个学期至少换了十二只书包。

  这在我们小时候是根本不能想像的。我小学的前三年用的是一只花书包,那还是我的姐姐让给我的。她说,她读初中了,用不着书包了。因为是姑娘家用的书包,所以用的是花布料。两片长方形布料,捣了边,三面缝起来,翻个面,再缝上一根带子就成了书包,很像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枕头。

  背个花书包虽然有点难为情,总比那些没有书包的同学强。但有更强的,那是农科所里“工作同志”的女儿,穿着也比较光鲜,所以与大家也合不起来。女同学们骂她叫“上海婆”,她就回击骂“乡下婆”。“上海婆”的书包就是不一样,是长方体的那种,还有一个翻盖,可以用扣子扣起来。她还有个文具盒,一到教室就从书包掏出来,铅笔、刨子在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响,让全班的眼球都往她那转。

  “我也要文具盒。”我终于回家提出了要求。

  父母兄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那种神态至今让我记忆犹新,仿佛我提出来的是“我要月亮”、“我要星星”之类的要求。“文具?啥文具?”母亲问。“是不是就是那支铅笔?”

  “还有橡皮也是。”我说。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其他“文具”了。我记得那个铅笔刨要一毛多,小刀是六分。我的铅笔是回家用菜刀削的。

  谁知道,没过多久,我终于得到了一只文具盒。

  文革之初,姐姐就读的学校的红卫兵开始“大串联”了,他们没有带牙刷毛巾,没有带钞票粮票,就出发了。将近一个月,姐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只黄挎包、一只搪瓷杯和一只文具盒。

  父母亲也奇怪起来,简直就像变戏法似的。姐姐说:“我们一路北上,坐火车不要钱,吃食堂不要粮票,‘接待站’里还有牙刷牙膏……挎包是在南京‘买’的,“文具盒”是在上海‘买’的。他们知道我们是红卫兵,就没有收我们的钱。搪瓷杯是‘接待站’里用过了忘记还回去。”末了,姐姐又说:“可很多时候还是要走路的,要饿肚子的。串联的人太多了,火车和公共汽车都挤不上去,食堂也不太找得到。”

  我们感觉得到,她其实是吃了不少苦的。尽管那文具盒没有花过钱,但我还是非常珍惜,如果不是“红卫兵”的“头衔”,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得到啊?它们其实比荣誉品还“荣誉”。黄挎包上的五角星,搪瓷杯的“为人民服务”字样,是哥那个时期的特殊标记。我打量着那只文具盒,也非常精致,盖子上画着天安门和红旗的海洋,底的背面是乘法口诀表,盖子的背面印着一段毛主席语录。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毛主席的那段语录:“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那文具盒是铁皮制的,没用多久,就凹凹凸凸的,外皮的漆慢慢地剥落了。没有了漆的地方,就开始生锈了。尽管这铁皮文具盒的寿命不长,没有用到初中就进了垃圾箱,但它在我脑海中的记忆至今没有生锈,毕竟它是我生平得到的第一,装满亲情,也装着那个时代心中最红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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