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灯依旧
曲终人散灯依旧
人生如曲。七十三岁那年,爷爷奏完他生命的最后一个音符,曲断人散,撒手人寰,如今已十多年了。爷爷生前的种种,时常会闯入我深夜的梦境,或突入我白日的脑海,闪闪烁烁,灯火般摇曳。
爷爷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出生于民国初期,国家政局动荡,百姓民不聊生。一岁多时,曾祖母因意外突然去世,撇下了嗷嗷待哺的爷爷和痛不欲生的曾祖父。没有女人持家,曾祖父爷俩的日子如槐连豆一般,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不仅得不到族人的同情,还遭了不少白眼。为了挣得一口饭吃,爷爷十三岁就离家给富人打工扛活,遇到好的主顾还把他当人看待,遇到为人苛刻的,视爷爷如牲畜一般使唤,后来爷爷回顾这段打工生活,常常感慨万端。
幼年丧母,生活困苦,遭人白眼,都没有影响爷爷善良的天性,爷爷的和善在邻里乡亲们中是出了名的。爷爷是扬场的好手,麦收时节,谁家用到他,爷爷都会热心帮忙,从不拿架子;谁家的麦场照料不过来,和他说一声,他也会尽心尽责地帮人看管。在我的印象里,不论大闺女小媳妇,还是大老爷们,都亲切地称他“三爷爷”“他三叔”(爷爷在族兄弟中排行老三)等。
对牲畜爷爷亦充满仁爱之心。没分地之前,爷爷一直是生产队里的保管兼饲养员。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在生产队的队部里玩耍,经常看到爷爷细心照料从地里干活归来的牛儿,又是添草,又是饮水,周到细致。对那些不听使唤,爱耍小性子的,爷爷也从不发脾气,更不会像负责耕地的田大爷那样用鞭子打它们。
爷爷在队里当保管,向来公私分明,从不把队里的东西偷着摸着拿回家,因看守严格,一些人捞不到好处,还得罪过不少人。后来国家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队里分东西,我们家只分到了一辆大推车子,而那些贵重的东西落到了一些有心人手里,难怪奶奶常抱怨爷爷“死心眼儿”“死老头子”。
也许是受过苦,挨过饿,爷爷在生活上十分节俭。我小时候,吃饭时掉到地上的煎饼碎片,爷爷也会捡起来喂猪喂鸡;菜锅里盛了菜,倘若还有油,他会用煎饼或馒头擦擦吃了,一点东西也浪费不了。
爷爷最大的特点是闲不住。一年四季,不是放羊割草,就是下地干活。农闲时,他也时常到地里转转,看看庄稼的长势,担心着天气的旱涝,“天再不下雨,庄稼就毁了”“雨再这样下,小苗就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