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吗?见字如面!
千里试问平安否?
且把思念遥相寄!
宁宁:安好!见字如面!
含泪想你的人:某某。
我们,在最青春,最灿烂的时候遇到了那个我们以为会爱一辈子的人,然后,肆意撒泼,肆意挥霍着对方的爱意,肆意消耗着爱情。及至学会去爱,却又不得不分开。若干年后,我们不期而遇,我,努力想要拼凑一个灿烂的笑容给你看,脸颊却一片冰凉,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原谅我,没有能力回馈你的思念;原谅我,将你搁浅在了岁月深处……
上周末,回父母家中整理自己的书,从整理箱里扒出一个带锁的糖果盒来,一时纳闷,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因为好奇,又不知将钥匙遗落在哪里,所以只好央求父亲将锁撬开。打开盒子,一股陈旧纸张和墨迹所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满满整盒子都是信件,有牛皮纸的信封,但更多的是快件挂号信。彩色的纸笺已经发黄,变脆,似乎一个用力就会成为碎片,曾经饱满的黑色墨迹在时光的消磨中也褪色不少。信件的日期大都停留在九十年代中末期,算来距今已有二十年了。我坐在书堆里,翻看信件,两百多封快件信里,千篇一律的开头都是那句:宁宁,安好!见字如面!末端落款总是那句:含泪想你的某某。顷刻间,我泪流满面,为了那被辜负了的真心,还有那份思念。
那时年轻,有些任性,有些矫情,觉得凭借着一纸一笔,便能情证今生,并且很享受彼此之间的距离。那种因为距离所产生的美好和爱意通过鸿雁往来的方式来传递,让我们觉得每一天都值得期待。只是到了最后,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美好都在“渐行渐远渐无书”中,慢慢地消失殆尽,最终留下一抹苍白给流年,于是,让我们终于相信了时间的强大。那淡淡的苍白,一如白纸上残留的水渍, 时间久了,有些发黄,提醒我们那里有该被珍藏的回忆,然后,余生便有很多事情可做,譬如思念,譬如懊悔,偶尔,还得为自己的心痛疗伤,……等等。然而,时移事易,只不过是为了见证时光的强大,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有回不去的。曾经素白的流年在今时今日早已被琐碎的生活填充得丰腴起来,经历过别离,经历了沧桑,经历了世态炎凉,早已没有了憧憬和诗情画意的优雅,于岁月面前,总是试图将自己修饰得淡然一些,可是总会在思念的时候内心忐忑,让自己瞬间方寸大乱。二十年过去了,我,到现在竟然不敢问一声“你好吗”。是啊,二十年,于沧海不能成桑田,于人世,我们早已辗转错过了彼此。
曾经你说,我的名字在你心里早已千呼万唤,不知多少次让你随手写出来。在你笔下,我只是个淡淡的女子,不妩媚,不妖娆,有些固执,还算讲道理。还记得你嘲笑我相貌平庸,我却从不放在心上,因为那份你给的宠溺足以让我神采飞扬。你曾说我唇边卧的那颗小黑痣,是为你逗留的一个点顿号,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而你会成全。那么,你,一笔一画倾心描绘,可曾预料多年后的别离?可曾心痛我们遇见得太早?
我,曾经无数次嘲笑你写的“见字如面”,尽管一别,再无相见的可能,你却执意如此挥洒心意。曾经,我以为它是一句平淡如水的话,丝毫没有生动的色彩,隐在字里行间不会让人品味出什么。但在无垠的时间无涯的旷野上,君问归期,巴山夜雨,游子浮云,独上西楼,聚散依依后,又有多少人望穿秋水,望断天涯路,多少人午夜梦回,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见字如面”,千里之外的你要怎样抚慰我的忧伤,大概只能借我的双手替你抱抱我自己而已?“见字如面”,你的城里风和日丽,我的城凄风苦雨,你可能体会我的艰辛?“见字如面”,我由衷感谢你的挂念,于我而言,是很无奈的问候,你,注定错过了我的成长,也错过了我的美好。抱歉,言语有些过激了,我们若能体谅彼此的思念,那么就不会轻易说出“见字如面”的话了吧?这个年纪的我,已经不会在这里为一个简单的问候而纠结了,因为纠结是一种很矫情的情绪,我已不具备那样的资格。多年前,骊歌轻唱时,所有的美好就戛然而止,也明白那次一别再没有重逢,也能想象出重逢时已经物是人非的样子,大概,道一声“见字如面”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慰藉吧?如此,他日重逢,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别来无恙”的问候吧?可怜时光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再美好也经不住遗忘,再悲伤也抵不过时光。硬生生地,我们变成了彼此的过往,只是一个“过往”而已……
只是此刻,若你能看见我的文字,我也会轻道一声“见字如面”,感谢你美好了我的青春岁月,尽管没有了现在和将来,我依旧感谢你陪我走过那段青涩的岁月。 任韶光不再,我就在路口守候,等你跋涉千里,摇一条柳枝踏歌而来。朝朝暮暮时,美丽的诗句都出自怀念。那年,你寄来一方丝巾,再无他话,很是纳闷,多年后才明白那首“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思),这般心事有谁知。”诗词典故来。若可,在这个清冷的冬夜,对着夜空,轻轻地呢喃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偿你思念。其实很多的时候吧,倾诉的渴望在心里涨成大海,落在纸上却只是短短的几行。更多的时候,语言又是苍白的,所以心情就无法用文字表达。明白了这些,就请别在乎一封信是洋洋洒洒还是寥寥数语了,一份爱意,一份牵挂就蕴藏其中,藉着时间疯长。
这些发黄的信笺我会一直珍藏,直至我终老。此刻看来,那时那分的感情,那刻那秒的迸发,从笔尖流淌出来的爱意,那纸短情长的话语铺陈在纸上,然后折成千纸鹤的样子,郑重地,连同自己的心意放进信封,署上那个人的姓名,贴一枚邮票于信封,以吻封缄。那时,因为担心学校的邮箱会耽搁时间,不能很快送出,总会借故去离学校很远邮局,赶在邮递人员进行分拣工作之前,满心欢喜地将信封塞进邮筒。祈愿它能顺利抵达那个人的手上,抚慰他深深浅浅的思念。再下来,便有些患得患失地等待着对方的回信,这些岂是现代的通讯工具可以攀比的精彩?此刻,还想重提当年的往事,还要叙说今天的心情,很久很久以前,我曾把半树榴花藏在少女梦中,藏在给你的信中,榴花那么红,梦境那么长,我,以为我们会走到白头。然而如今,寒来暑往,二十几载,我们,只是彼此挂念的人,心里再也不会因为对方生出疼痛的感觉来。觉得很委屈,却又不得倾诉,明明知道该放手,可是总想抓住些什么,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对自己的青春岁月有所交代,是太贪心的缘故吧?你,有多久不曾回来过了?你可知道,沣河里的水涨了又落,曾经一起走过的路上早已爬满青藤?你可知道,我容颜已改,却努力修持,害怕老去?傍晚的夕阳为离人勾勒出一个孤独寂寞的背影。岁月深处,谁若等候,谁便把苦乐维系在他人身上。天边,一弯残月逐渐消退,就让这残余的光,照我们各自白头……
再有两天就是冬至了,意味着最寒冷的时节到来,也从这天起,白天会逐渐变长。突然想要给你写一封信,不要千言万语,没有海誓山盟,不写归去来兮,人比黄花瘦,也不要端端正正,就写上“天冷请加衣”,只此,有心灵的感动和真切的怀念就足够了。很多很多的话不必说,我们,让它悄悄地沉入心河就好。然后,轻快地写好信封,小心地贴上邮票,缓缓地放进信箱。我寄我心于纸端,愿隔山隔水能相望。愿曾经的美好一如不小心留在身体上小小的疤痕,我们小心呵护,精心珍藏,和它形影不离,愿它承载快乐,承载忧伤。我们,也在岁月的故园里一天天长大,幸福抑或平淡地活着。
当多年后,我们都老了。在一个深夜,经意或不经意间想起一段往事,我不知道曾经寄给你的信件是否也被你这般珍藏,只是已经与我无关了。重读旧信,重温你的名字,还能不能微笑着说一声“见字如面”,还会不会坐在岁月的彼岸泪流成河?翻阅往事,埋首在发黄的字迹里,想象彼此额上,眼尾的细密纹路,搜寻那往日,值得为它纠缠一生的记忆。
我们,流逝了岁月,却留下了一段文字述说曾经过往。流水,能带走光阴却带不走一个人。于是,躲在季节深处,深切地怀想……
见字如面,我,必泪如雨下;你,还好吗?
山羊不吃天堂草,留一片芳草于心,在流年往来中,优雅地老去……QQ号码:1220582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