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生活,还有什么
除了生活,还有什么
莫言先生最近在中山大学作了一番演讲。主办的中山大学是将其作为九十年校庆的系列活动,自然比较高调,似乎想作为一出重头戏。莫先生却异常地低调,不仅题目低调,叫做《我小说中的人物原型》,而且在现场还不停地用戴了重重佛珠的手翻稿纸。好在莫先生有一个高而圆的额头,看着象佛祖的额,也象八百岁彭祖的头,嘴却是地包天,加之笔名叫莫言,原名叫管谟业,可能是管子的后代,眉是高高的八字眉,眼是年轻时的凤眼演变而来,先生也曾戏言:“我母亲觉得我很帅”,所以,言语间,表情举止也与作品一样地有意思。讲话时,让我觉得可信如他的老乡孔子,不讲话时却象一个你给他一万元他也不会开口跟你说一个字的倔老头子。而且你细看他,他有时象个调皮的老小孩,有时却象极一位得道的僧道、高人。
就这样,莫先生在千余师生和记者的梁球琚堂里如入高密大栏乡的高粱地,自在悠然地讲了自己作品中的种种原型。《红高粱》里“我奶奶”的原型,原来真有莫先生奶奶的影子,但主要是莫先生远房的婶婶。“我爷爷”则脱胎于一个现实版的土匪式英雄。《蛙》里的莫先生的姑姑,全世界都知道,并与诺奖永远地联系在一起了。《丰乳肥臀》里有莫先生母亲的影子。《檀香刑》里的主角原型也确有其人。同时,作品里的狗、牛、马也各有其详。
莫先生很会讲故事,讲原型这样专业的话题都这么引人入胜。让我觉得,如果可以不加工,直直地写出这些原型,也是一样地有趣、生动,甚至震撼。
莫先生自然不会单纯地讲故事。
他与贾平凹先生一样,喜欢到处讲自己是农民。其实,这两位大师都是科班出身。现在又都是老师。莫先生还是硕士研究生,虽然放过牛、扛过枪,但现在是一家高等教育机构的文学院院长。所以,包装以农民的外表,却常常自自然然地讲出深刻的原理,其实也是另一种学院派的作法。
如莫先生讲:“我要写出在战争时期,一个人是怎样将自己的人性与兽性作斗争的,有时人性只了上风,有时兽性占了上风。”
先生又讲:“一切来自生活,再伟大的作家也离不开生活,就象一个人,无论如何不能抓起自己的头发而离开土地一样。”
这样,到中大的谢有顺教授做点评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谢教授以评论见长,与莫先生早有交往。他开场顺着莫先生关于作品中动物的原型的话,讲了小时候见过的一头牛。说这头牛,别人怎么赶都不走,但只要乡村干部一扬鞭就跑得比那头牛都快。谢教授说,这原来是头有官僚主义作风的牛。于是全场爆笑。谢教授接着就做了一番的点评,之后是学校领导赠送作为中山吉祥物的“中大狮”。莫先生与赠送者托着看样子很重的礼物,在讲话者长长的话语中笑笑地等待着。讲话者引用了习主席文艺讲话中的话,请求莫先生多写写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和广东的中山大学。
可是,莫先生在演讲和答问中已经言明,除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什么都写不出。加之今天盛名之下的顾虑,以前一个晚上可以出一个短篇,现在一个星期都写不出五百字。先生而且说,就算体验过生活,写下一篇广西北海的红树林,朋友看了还说,怎么看着象在写红高粱呢?!
不知是大师式的一种表达,还是作为生了好鸡蛋的鸡的一种调侃。
但大师总归也是要生长在泥土之中,却是真理中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