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混世的”
真实之人,失传罪过,市井之态,记之叙之。
街坊一老头,七十多了,大概王姓吧。虽说有点缩水,仍然一米七六的个子 ,甲字脸,年轻的时候帅哥无疑。牙齿差不多都没了,脸颊消瘦,远远望着,“马王堆”爬出来的一般。喜欢骂人“妈卖屄”。只是没牙导致关不住风,以致最后一个字脱口成“脾”了。上下嘴唇因“脾”风而荡漾着,越发彰显瘪嘴了。
合肥话“脸上没有四两肉的都不是善茬”,印验他身上了。街坊大多忘了其姓名,暗地里皆“老混世”的称呼之。尽管走路颤巍巍的,仍然一手拿着马扎一手提着小方板,随意路边一支,便坐庄赌起“牌九”了。 “老混世”的牌九为“九点”,点数最大的了。暗喜肯定能赢。没想到他人“天杠”在手,输了。一边“妈卖脾“着,一边摸摸索索地从内衣口袋掏钱。合肥话常说“不睬你九点”,也就是不屌你的意思,原来出自这个典故的。
无人参赌时便独自坐在路边。每当大姑娘小媳妇路过,总要行注目礼的。上身直挺挺的不动,脖子随着女人的步伐而转动着,地球绕着太阳一般,一会儿脖子便扭转至了极限,目送美女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再慢慢复原,老瘪嘴的边角不时有哈喇子的。“老混世年轻时就是个‘色棍’,卖烧饼找钱时总要顺便摸一下女人的手的”,街坊人如是说。
“老混世”的年纪虽大,脾气却不小。赌牌九的地界似乎就是他的地盘了,路边是不能停车的。有一次和停车人差点动了手,只是人家看看惹不起,也就躲开了。“老混世”的有儿有女有老婆,只是似乎都不待见他。无论争吵的多么激烈,他儿子只是在外围看看就走开了。
夏日的一个下午,“老混世”的正懒洋洋地坐在路边等参赌的。对面吃麻辣烫的几个年轻人声音大了点,一路之隔的他不乐意了:“妈卖脾,声音小点,吵死人了!”见无人理睬,便试图“痰炮”攻击。只见他坐正、运气,“嗯嗯”两声,喉结上下动着,酝酿了一大口浓痰后身板微微后仰,瞄准了方向,“啊呸儿”!只见那痰弹四十五度角抛物线般随着“呸”声飞出。毕竟岁数大了,中气有限,痰弹正落在马路中央,见没打着,瘪嘴嗫嚅着:“妈卖脾”。除了用于“攻击”,“老混世”的吐痰总是这样的,雄赳赳昂扬得很。
“膝盖跌破了,给我包扎一下”。毕,问完价格后,甩出一句“等会来付账”便扬长而去。只是再也没了下文。听街坊说,这还算好的,有时消费后非但没钱还要借五元钱,不得,出门总要“妈卖脾”的,然后顺便推倒门口的车子。
常言道“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转眼“老混世”的八十多了。好久未见,柱个拐杖出来了。听说因为骨折。只是除了马扎,手里有了一块招牌,上书:“祖传秘方,专治牙疼、阳痿、早泄、关节炎、肩周炎、哮喘”。还有一个包包,里面瓶瓶罐罐草药什么的。 “摸到篮子就是菜”,合肥话,就是说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消费的。马路上人来人往的,见老头如此之老,又招牌如是标榜,还真有坐地求诊的,倒是不贵,一律五元。“老混世”的似乎还精通推拿之术,按按捏捏,拍拍打打后,“啪”地一张膏药贴上:“五块”。阳痿早泄的有没有找他看,不得而知了。
毕竟是“老姜”了,“老混世”的似乎暗通了“市场营销”之术。他摆摊的地点都傍在诊所、服务站边。知根知底的戏谑他:“怎么?你想敲人家饭碗?” “大路朝天,生意各做各的!”老混世的如是说。每天也都能开张的。有个牙痛的病人“杀了回马枪”,当然是“杀”到了我这儿。“妈的,搞点花椒让我咬着治牙疼,哎哟,疼死我了!” 《中药学》里,花椒的确可以治疗某型牙疼的。“老混世”怎么知道的?不知道了。
夕阳下,“老混世”的脚步越来越慢了,简直就是挪了,腰再也挺不直了,招牌也不收了,随意地砖头压着以待明天的太阳。终于有一天,“老混世”的家门口摆上了几个花圈,挽带上写着:“父亲大人永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