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位置:首页 > 散文 > 经典散文

婆婆菜

发布时间:2019-09-03 13:11:53

  今年水充沛, 萝卜喜获大丰收,婆婆一早来电急催,统统回家拿萝卜。

  平坦的“村村通” 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家门口。隔着院墙,已见那颗高高的柿树枝头,成嘟噜成簇的柿子,似一团团跳动的火焰悬在半空,十分抢眼。柿叶早已落光,但个个足有半斤重的柿子宁可把柿枝压得趔趔趄趄,就是不肯离开。看着这情形,不由想起了我那赖皮的儿子,这柿子可真像他,任你再怎么批评呵斥,就是黏在我们身边,不肯离开。再向远处一望,几乎家家院落里都闪耀着这橘黄的火焰。是啊,现在人们不缺食物了,这满树的柿子,除了低处的摘下来尝尝鲜,高处的就任它挂在树梢,任由鸟儿叼啄了。在这凋零的季节,在这僻静的乡村,它应该算是最亮眼的一道风景了

  “叔,婶,你们咋才回来啊?”听到动静,侄女迎了出来。

  “哦,真真,你也回来了。是上午回来的吧 ?”我有点惊讶 ,真真婆家在几十里外,现在骑个电车回来,也有点为难她的。

  “是啊,我可比你们回来的早哦。”侄女嗔怪道。

  我们相视一笑,进了小院。

  院子里,真是萝卜“开大会”,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院子里的长绳子上,挂着婆婆煮后的萝卜叶干菜,那原本青绿的叶子在煮煮晒晒之后,几近黑色;院墙上,整齐地摆着刚切下的萝卜叶,翠色欲滴,看来是预备晒干后给几只小兔做饲料用的;而院子里,不说码着的几蛇皮袋萝卜,另外还有两大堆白萝卜。这么多的萝卜,看得我直咂舌:“看来丰收真会成灾,今后顿顿要煮萝卜吃了!”

  “妈,这么多萝卜,咋收拾啊?”老公似乎有点着急,对着在厨房忙碌的婆婆喊道。

  婆婆笑着出来了:”嗨,咱又不会卖,就分分吃吧。吃不完的,擦成萝卜干,晒干装起来,你们想啥时候吃啥时候回来拿。“看来婆婆早已计划好了。

  热腾腾的大肉萝卜馅儿饺子已经做好了。“婶,你吃。”还没进堂屋,侄女便端给我一碗。这闺女,真的是懂事。只可惜哥嫂离婚早,可怜了他们姐弟俩。

  “真真,这碗给你爸吃吧。”我说。我知道,大伯哥一定又在东院屋里睡着。这家伙,整天靠酒精维持体力,真有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他呀,才不吃呢。”婆婆接过了话,“夜儿里(方言:昨天)睡一天,快黑才起来,出去喝点酒,就又回来睡。到半夜才起来做点饭吃吃。哎!”叹了口气,婆婆又恨恨地说:“他啊,跟死了还没埋差不多!”老人这话真得劲,着实把我吃了一惊:哪有父母这样说儿女的啊?但我也知道,她这是很铁不成钢啊。

  吃完了饺子,老公便准备开工——擦萝卜了。婆婆慌忙说:“咱家的擦子也不知被谁借走,不还了。我去你大嫂家借一个用用。”

  “哎,奶,你借啥啊,我刚刚还看见咱家那擦子呢。”侄女边说边跑到了厨房,拿出了那把厨房用的萝卜擦子。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侄女也懵了:“咋,不是啊?”

  “还是我借回来你看看吧。”婆婆忘记了烦恼,乐颠颠地去了前院。

  擦子拿了回来,侄女似乎有点傻眼,“怎么是个木板啊?”

  “傻子,木板只是起固定作用的。你看见这前边的这块刀片了吗,它才是最重要的,我给你擦一下你看看吧。”

  王涛熟练地擦起来,白的萝卜片有节奏地掉在了擦子下方的竹筐内。

  真真也学着擦了一下,但笨手笨脚的样子,一不留神,真会擦伤了她的手,便让她去打扫平房顶,准备一会儿晾萝卜干用。

  闲着也是闲着,我便离了座,拿起身旁的菜刀,蹲在萝卜堆旁削萝卜尾巴。婆婆看见,赶紧把屋内的小板凳拿出来房子我身边。

  “我们上学的时候让交红薯皮,我们就去地里拾,就像这皮儿,看,这皮儿!”老公触景生情,想起了儿时的情景,边说边把一块擦得只剩下最后一层皮的萝卜片儿给我们看。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努力回忆着,拾麦交麦倒记得,但交红薯干这事似乎没有。

  “你呀,晚着呢。我们还让拾羊屎蛋儿交呢。你知道吗,为了交,我们就站在羊屁股后,等着它屙下来赶紧去抢。”

  “不会吧。”我哈哈大笑起来。

  “叔,你说啥呢,交羊屎蛋啊!骗谁啊!”刚在东院过来的真真听到这话后,更是难以置信,笑得合不拢嘴。

  “咋不是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婆婆发话了,“那时候人们都穷,吃不饱,穿不暖。这红薯干是给老师做饭用的,那羊屎蛋啊,是晒干当柴火用的。”

  “看咱家这房子,”我知道,婆婆也又要忆苦思甜了,“是我和你爹从前面的坑里一掀土一掀土挖出来,又一把土一把土堆起来的。别看咱这老土坯房子,我住着舒坦。只是你爹走得早……”

  我上到了平房顶摊萝卜干,婆婆坐在老公旁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会儿,从下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我一看,是婆婆,一大把年纪,却任涕泗横流,那满是皱纹的脸,如风干了的橘子皮,坑坑洼洼,沟壑纵横。有人说老人的泪是陈年的老酒,稀少。但婆婆,因为她那不争气的大儿子,不知在我们面前哭过多少回了。是啊,年轻时的她,争强好胜,不知有多傲气呢。而现在,却常受醉酒儿子的无端指责与呵斥,又不知有多憋屈!这些苦,她何曾向外人说过?家丑难以外扬啊。所以每当我们回来一次,她几乎都要哭一次。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哭一哭,冒冒气,心里才好受一点。”

  擦完萝卜干,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启程。婆婆把青菜啊,柿子啊,给我们装了一大袋,外加一蛇皮袋萝卜。

  “这么一大袋,怎么拿啊?”我们为难了。

  “算了,萝卜先不拿了。等我们下次回来了再那吧。”老公说。

  “好、好、好!”婆婆忙不迭地回答,“那就下星期回来再拿吧。”婆婆赶紧替我们计划。不用说,这计划里面,更有她的小小期盼——儿孙能常回家来看看,帮她刷刷筷子洗洗碗,陪她一起坐坐聊聊天……

散文相关阅读

散文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