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
麦子朝着闪光的镰刀迎去,一声脆响之后便躺在绚丽的朝霞里。
一袋烟工夫过去,麦子被重重的脚步重新唤醒,两只虬筋突起的手合围抱起麦子,软软的放在一条粗蛇状的绳子上,伴随一两声运气攒劲,绳结倏的拉紧,麦子的腰被噌噌地收紧成一个捆子,接着两头尖的桑木扁担穿进麦捆。
担麦的汉子略作停顿,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呸呸两声在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弓腰钻进扁担下暗哼一下发力,磨盘一样圆粗的麦捆轻轻被提起,汉子的腰与肩膀呈一线的沉顿一下,麦子也跟着抖动一下,然后悠悠的走出麦田,在羊肠小道上荡开去。
一人多宽的路像一截撂在山上的毛线,左左右右的扭动着。无论是沟底还是坡顶,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的土白,绿油油的荆棘挠痒痒似的蹭着裸露的腿脚,轻车熟路,汉子闭眼也不会走错,尽管窄路不乏悬崖深壑。
烈日不经意就漂浮在头顶,收割后的麦茬被烤得干透,泛着白光在地里直挺挺的撅着。躲藏在路边树上的知了被晒得有气无力,有一声没一声的惨叫着。汉子的脸上汗珠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脸颊开始连成珠状滚落,嘀嗒着掉到脚下的白土上,炸开一个一个的湿点。
约莫一半的路程了,汉子感觉到了累,双脚站了一站,稍稍弯腰把担子从这一肩上换到另一肩上,用手抚下脸继续往前走。
三里多远的尽头就是麦场,场前有一陡坡,汉子咬了牙使劲冲上去,凭着惯性将这一担麦子送到场里放下,喘了口气。回头跑到场边伸手掀起一堆厚实的麦堆掏出一个黑灰的瓦罐,里面盛满了加了些许土蜂蜜的面汤,仰头伸长脖子咕嘟嘟一口气喝个透心。一丝甜意从舌尖传到胃囊里洋溢开去,很舒畅。
汉子顺顺长长的打了个嗝,用脚踢踢麦捆散开,收拾了扁担,将绳子打结于一头,重新走向远远的地头。
第二天,毒日已经把麦子晒得脆干,汉子引了老婆和娃娃一起午饭后来到麦场,同时手里牵着一头边走边反刍嘴角流沫的老牛。
尽管天气炎热,汉子依然是长袖长裤,只是头顶罩了一张竹子编织的斗笠。老婆则是一顶麦秸草帽,帽子下加了一条纱巾遮住头部和双肩,不消说是为了防止毒辣的日头晒伤。至于那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全然不顾热气腾腾,两条乌黑的辫子扎成羊角状朝天空撅去,刺得太阳脸一片煞白。
汉子利索地给老牛套上碾场的碌碡,扬了带鞘的鞭子吆喝着牛。碌碡吱吱扭扭的欢叫开来,晒透的麦秸就随着噼啪作响。一磨碾过去,老婆就急急忙忙的提起木岔,将压扁的麦秸挑起,上下翻腾一下,汉子擦着汗碾着麦子,时不时回头看看老婆飘动的纱巾和飞舞的木岔,偶尔瞅瞅一边蹦蹦跳跳捉蝴蝶的女娃。
碾过几磨,汉子把缰绳盘在牛角上停顿,提提被汗水湿透的裤子蹲下,展开粗壮的手掌插入短碎的麦秸吹口气看看,黄色的麦粒就在掌心翻滚着,泛着油光。汉子用舌尖粘了几粒麦子入口,用腮帮牙咬碎,听得“咯嘣”一声脆响,满脸浮起笑意:行啦,起场吧!
听到汉子的吆喝,老婆慌忙拿来推板木锨和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