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等花开的日子
文:王势午
很久没回老家,原先对老家总是魂牵梦绕的,随着一天又一天的远去这感觉渐渐的淡了,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遗忘了老家还是老家逐渐遗忘了我,偶而梦起,醒来也只是暗暗长叹一声。
接到电话,说土地要确权签字,时间很紧。于是匆匆地关上店门驱车上路。
不知如何,心里突然平添几分失落感。其实说失落也不是那么准确,总之心是飘扬不起来,沉沉得犹如窗外的天气。
自从卖了老房,如自己亲手操刀将一些牵挂斩断了,快得如斩断红绸一样斩没了一份情感。觉得那屋子已成了别人家的屋,理所当然的不能再牵挂。
现在居住在小镇,每天时光在早晨开门晚上关门中逝去的很伤心,岁月过成了蹉跎,所有的季节变换来的安然,去的悄无声息。
那天,一个人在路灯下行走,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飘下来,自己才忽然明白,一年又将老去,冷冷的。
车子在行驶,路两边的青色越来越少。
乡下不像城镇,寒天不会有什么观景树木还青青的长着叶子。就算你真要刻意去找,也不过是找到成片成片发暗的麦苗,透着绿色。
灰色成了乡村冬天的主题,那些高高的树落了叶子后,像一个个瘦骨零丁的男人挨着站立着,站得没有一点纪律性,远远的看去总显得东歪一点西歪一点。倘若看见一个孤立的大树,虽披头散发的一下枝枝丫丫,也凌乱的让人心慌,一切都是无声的荒凉。
不远的行程说快也快,当我把车停在村口时,远远的看去,却看不见几个人。
如今的乡村真的没什么活力。除了过年那些外出的人带着好一点的烟回来,穿着好一点的衣服,年青人的脖子偶尔再系个大红领带张扬一下乡村的气氛外,出了正月,一切也就回归平静,时光依然如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样继续过着日子,没盐没味的。
再等下一个春节,又是一个漫长的岁月。随后的夜晚也只是和过去一样,依旧会有狗的叫声穿透夜空,然后再消失于天的那一边,早晨还会有那些驼背的老人吆喝驱赶几声菜园里的小鸡,而小鸡扑拉拉的飞过一点点高的篱笆后,一切的一切又安安静静的。
我看过刘亮程笔下乡村的样子,后来又看了李娟的阿勒泰的乡村,我再看到我这个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的乡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拥有她了,我好似一下子觉出来我的乡村离我离得那么远,就好像刚刚我看到的老村邻,暖暖的笑意后面却是远远的距离。
我知道我丢失了我的“老家”,这里所有的记忆虽清晰又都远的有点模糊,我开始走不近这里,走不进这儿人的心里。就连那片菜园里的菜叶也不再认识我,还有刚刚看我一眼就躲到门里面的那条不大的小狗,它也不认识我。我看到它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生怯。 我开始惆怅,因为我极力想用温柔的目光看它,想让它明白,也许它的爷爷或者它的奶奶,要不就再往它上面数几个辈分的老狗狗们,说不准我就给过它们东西吃过,而你怎么开始怕起我了呢?
看来我一点办法也没有,没有能让这只狗狗不害怕我方法,我只好再看它一眼后去办自己该办的事。来时候的失落感没有一点减退。
说是土地确权签字,想起来真是好笑,现在说不定我连自家的地边都找不到。
例行公事一样签完字,心血来潮地开车到田野里。
看到的只是成片的麦地和远处运河堤上黑乎乎的树林。从车上下来,才觉得风吹得让身上剩不了多少暖气。
偌大的田野好像只有风在穿梭,我孤零零的站立在那里,已认不出哪一块是我的承包地。这几年自家的地一直是给别人打理,我也和它生疏了,今天再对它,知道它一定不会感知到我的到来。可我没忘记,那是哪一年?我赤着脚丫子在你怀中跑,那个不小心倒在你怀中,还有哪一年?我和我的爱人在半人高的稻田里为你拔除杂草……
这样说起来,似乎我都能想起很多。但如今我蹲下,拾起一块泥土,竟然觉得你已离我太远太远了!手里握着土,没有一点温暖的样子,我内疚地开始给你许诺:等我,等我哪一天老了,如果再回来,我一定会亲吻你,拥抱你。
等我再回来的那一天,可真的等我回来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我还能对你许诺什么,我可能会连现在的许诺都兑现不了!因为我让你等我,说不准就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一种没有结果的等待是多么让人神伤,然后至心死。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把这片田野已经带走了,带到我的心里那片很大很大的地方,然后在我睡着的时候,我会在这片我带过来的田野上种上很多很多草,一到春天,等草绿成了一块毯子,我就会在明媚的阳光下躺下来,然后和你说话。还有,我会谁也不告诉,我再把我卖掉的老家偷来,安在田野里,周围插上篱笆,再把那只怕我的小狗也抱来,喂饱了,捏着它的肉肉的小爪子玩。
无论四季,我都会在我的家里。等到春天,我就会在窗台外面那株迎春花下泡一杯茶,等路过的人坐下,不急不慢的喝茶,然后和我说他们的故事;秋天,我会和他们一起数院子里飘下的落叶,写几首伤伤秋的诗歌;冬天,即使没有人来,我就自己趴在窗口看雪花的角,看雪花如何晶莹到一碰就化。
这些这些……,都将被我写进故事里,然后把这个故事收藏好,等花开的日子来临我再慢慢的读。
2014 12 14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