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兽之间
我喜欢看《动物世界》,《人与自然》等节目,看来看去,发现人与动物有很多相似性。譬如,在狮子王国里,雄狮与人类中某些民族的传统男子很像,是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者。雄狮一般很少亲自狩猎,它们大多时间都在睡觉,除非有其它狮群或流浪公狮侵犯了他们的领地,或者是如水牛之类的大型动物母狮们不能胜任。可一有食物,雄狮总是先去享用,并把母狮、小狮无情地赶到一边,即便是小狮饿死也在所不惜。雄狮不仅不是好父亲,更不是好丈夫,譬如它们往往不能容忍受重伤的母狮继续生活在狮群,一旦发现,就毫不客气地把它们咬死。据我了解,譬如传统的朝鲜族男人一般就只干如耙地、打田埂之类的重活,至于插秧、拔草以及做饭,洗衣服、看孩子之类的家务活,他们从来不屑于做。但在家里,却称王称霸,好吃的东西可着他们,而且他们吃饭的时候,女人总是站在地上恭顺地侍侯,从没有平起平坐过。稍不顺心,非打即骂。我以前有个朝鲜族邻居,老头平时在家就称王称霸,后来得了脑血栓,卧病在床,心中烦闷就骂人,骂不解气,甚至把老伴叫到跟前让他打,老伴则只能默默地忍受,还不许哭。
在所有动物里,我最讨厌的是鬣狗。这种动物不仅长得难看,叫得难听,而且品质极坏。鬣狗小脑袋、粗身子,短尾巴,走路总是一跳一跳的,声音尖细卑怯。它们很少单独行动,总是成群结党。别看单个本事一般,但一群就不可小觑了。它们虽然自己也狩猎,但是一般是有现成的就绝不自己动手,而常常是悄悄地跟在猎豹甚至狮子身后,或者盯着秃鹫看,一旦发现有猎物到手,就趁着猎豹已是强弩之末,仗着狗多势众,毫不犹豫地一踊而上,而且每每得手。几乎每一次,我都从猎豹疲惫的眼神中,看到一种无奈的愤怒、和鄙夷的悲哀。在自然界,有所长就是有所短,这是自然“辩证法”的体现。譬如,高贵、美丽、号称动物世界的长跑冠军的猎豹,在丑陋、卑琐的鬣狗面前,所以必须忍气吞声,选择放弃,是因为它那流线型体型只适合追逐而不适宜搏斗。相反也是如此,适合搏斗的一般都不适宜追逐。譬如,鬣狗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有一颗巨大的心脏,因此耐力较好,而且拥有一口锋利而结实的牙齿和无与匹敌的咬合力,一旦成群结队,几乎就势不可当。这真是自然界的悲哀,如果说猎豹败给的是雄壮威猛的狮子也倒罢了,却偏偏是这么一群丑恶,不讲规则的鬣狗!不仅猎豹常常受此羞辱,就连号称百兽之王的狮子,有时也不得不在成群结队、软缠硬磨的鬣狗面前放弃到口的食物。每看到这里,我总是不平地想,狮子为什么不张开它那血盆大口,象模象样地咬死它几个?是看咬过,但是看到更多的是因为鬣狗太多最后也只好退避三舍。
其实,在人类社会这种无赖和败类还少吗?那些所谓涉黑的人,要本事没本事,论风度没风度,甚至连个人样都没长出来,却仗着人多势众,横行乡里,拦路抢截,鱼肉百姓,有多少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竟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有个最致命的武器:“我是流氓我怕谁?”在历史上,高贵儒雅的苏东坡也曾受群小欺侮,在当代,共和国成立之初,譬如坚持己见的胡风、直言敢谏的梁漱暝,坚守真理的马寅初,学识渊博的俞平伯,在“文革”,堂堂的国家主席,共和国元帅,著名科学家、艺术家,教授等等,都曾被所谓红卫兵无端凌辱,无情批斗过。其实,这些群小还不如鬣狗。鬣狗虽然卑琐,往往是以众欺寡,但无论是豹口夺食,还是狮口抢肉,靠的毕竟是自身的实力,而不是仗他人之势,为非作歹。
大多数人都讨厌狼,我却对狼有兴趣。在一般人眼中,狼是凶残、奸诈的代名词,许多成语如“狼心狗肺”、“狼子野心”、“狼狈为奸”等就是证明。其实狼也有许多优点。首先狼意志坚强、体能超凡,为了寻找食物,它们可以一连几天不停地奔跑,为了达到目的,不屈不挠。其次狼一般不吃腐食,也不象鬣狗一样专跟别的动物后面趁火打劫,坐收渔利,靠的是自己真实的本事:体力和智慧。为了食物,狼可以一连几小时一动不动,一旦出击,则象闪电一样迅速,从不虚张声势、拖泥带水。
还有,狼一般喜欢孤独,拒绝任何科层化组织,即便为了某种利益可能暂时成群,却从不依附于谁,目的一旦达到就各奔东西,保持狼格的独立。而且,狼很少有自己的领地,只要一息尚存,它就不停地迁徙,奔走。在孤独难耐时,宁可站在荒凉的山坡上对着寒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宣泄一下郁闷,也不愿加入某个固定的群体,永远生活在某个固定的地方。它拒绝顺化,拒绝招安,即便在公园的铁笼子里,狼也从来不随遇而安地躺下来晒太阳,而永远是焦躁地在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走来走去。所以,我认为狼是最具传奇色彩的最富于理性和诗意的动物,它是大自然最后的一种牛仔。
在大自然中,我与狼只有一次近距离的接触,那是十几岁时一次在草甸子上拾粪,远远看跑来一只象狗一样的动物,尖尖的耳朵,步子极轻极快,我的一个同伴吓得慌忙逃跑,我却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象招呼一个好朋友。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但那头狼只是稍微改变了路线,一步不停地从我身旁跑掉了。后来,看了杰克﹒伦敦的《雪虎》,对狼就更感兴趣了。他说狼看不起狗,除了狗总要依附于人之外,主要因为狗打架很麻烦:先是威胁性地吼,然后耸毛、直腿等一系列的准备动作,最后才扑上去咬。而狼只是箭一般地直奔对方咽喉,咯嘣一声,何等直接爽快!这使我想起有人说东北人打架象狼一样,连个过程都没有就出手了。而南方人打架之前总是没完没了地吵,有的吵完就算了;然后再骂,有的骂完也就算了,不到万不得已,从不真的动手,可有的东北人,还没等吵、骂,刀子就捅到人家肚子里了。这话有点夸张,但也有几分真实,东北人打架确实讲实效,也许东北人真有些狼的性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