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印象
在北京呆了一年,北京人给我的印象可以概括为六个字:能侃、能吹、能装,这也许有点苛刻、片面,但却是我的真实感受。
先说侃,北京人都能唠,当然我指的是北京土著。随便一句什么,到北京人嘴里,都能扯出一车话。天上地下,中国外国的,扯得云苫雾罩,就是一句也不挂边。比如有一次我骑车去恭王府,虽然以前去过,但走到地安门大街,却忘记了应该从哪个胡同进了,于是就顺便向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打听,那人一听我口音,立刻非常肯定又非常得意地说:“外地人。要去恭王府哇,你算问着啦,我就是在那院长大的。那附近还有郭沫若故居,可以去看看,那原来是恭王府养马的地方,以前这还有......”。一句话,足足引出他十多分钟的话,要不是已经到了,还说不定扯出什么来呢。你说他们热情吧,也未见。如果你没骑车,提着包,一看就是临时到这旅游办事什么的,要问路,十有八九对方连嘴都懒得张,随便把手一指,“前边”或“那边”,牛得很。但看你骑着车,或坐着车,他可能估计你就是外地人,也是在这工作,至少在这学习什么的,就比对纯粹的外地人热情一点。就连给北大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几乎每次上课前,都要给挤挤嚷嚷的听课人讲几句,要大家不要早进教室,不要拥挤之类的。
再说吹,北京由于是几朝古都,天子脚下,官多,尤其大官多,虽然并不是人人都是天子,大多数也都不是官,但见过的大官多,所以人人都滋生出一种优越感,仿佛任何一个外地人都是化外异民,于是,常常得吹就吹。
一次,我陪一老乡去做衣服,随便走进一缝衣铺,老板兼缝出来,一听我们都是东北口音,就开唠:“您是东北人吧,您做衣服到这来就对啦,我这净给中央领导做衣服,您瞧”,他随便指件衣服,“这件是给乔石做的”,可能是怕我们问为啥还没来取,就又补充一句:“没合身儿”。我那位哥们儿起身就走,那老板一看,急了:“您怎么走啦?”我那哥们儿毫不客气地说:“你给乔石做衣服都没合身儿,给我做还能好得了?”然后,补充一句:“你少跟我吹乎乎的,我在这住快十年啦,知道你们那一套”。于是,拉着我坚决走了。
再说说装,其实普通北京市民的收入并不高,也不是人人都能过上优哉优哉的闲散生活,但你到黄城根儿,什刹海那一带看看,随便什么时候,一群一群的远没到退休年龄的人,不是在钓鱼,就是遛鸟,再就是做在石凳上闲泡,好象人人都是闲得要死的八旗子弟,其实大多数都是下岗待业的。都是所谓“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的那种。可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你看卖菜的,送水的,卖水果,送蜂窝煤的,十有八九是外地民工,当地人都不做这“下贱事”,宁可呆着,喝茶水,闲磨牙。
北京人没有不知道的事,你随便问他一句什么,不管知道不知道,他总是跟你乱儿乱地说半天,直到把你听糊涂了,也不耐烦了,走你的就是,他就是不能明白地承认自己不知道。有一次,作者到茅盾纪念馆参观,见虽是两重院,但房子已显破旧,参观者只有我自己,不由心中生起几分感慨。到后院,见展厅坐一中年人,坐姿十分傲岸,用目光斜视我一眼,不无嘲讽地说:“怎么,对茅盾有兴趣?”我见其出语不逊,虽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居实相告,自己很崇敬茅盾先生。那人似乎很满意又颇不平地点点头:“现在崇敬茅盾的人不多啦”。我估计这一定是茅盾的后代,至少是个近亲,因为其它名人纪念馆如齐白石纪念馆馆长即是齐白石的长子。于是在到前院购买纪念品时顺便问一句后院那位是什么人,售货员说是扫地的,这不由使我大吃一惊。区区一个普通勤杂工,都如此“不凡”,如果真是茅盾先生的后代又该如何表现?可见,装实在是一些北京人的顽疾。
应该承认,北京是首都,是全国甚至世界信息的汇集地,又有那么悠久的历史传统,见多识广应是他们的得天独厚。而且,北京历来也是全国各地人才的聚集地,古代通过科举做京官,现代那么多著名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吸纳了多少外地的人才。但这些人在北京人眼中并不是真正的北京人,这些人也不把自己当成北京人,所以就形成这种生存饽论:拥有那么厚重的文化积淀,市民却出奇地浅薄,以侃侃为目的,仅此而已;北京文化的真正承传者和思想者并不是在心理上认同于北京人的“北京人”。就是说,北京人并不代表北京文化。以北大生源为例,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每年进北大的北京学生,考分要比外地低一百分左右,到毕业时,北京的好位置他们又有优先选择权,这种恶性循环何时是了?况且北大各系台柱子教授,大多数是外地籍贯的学者,对此,地道的北京人难道就不应该反思一下?什么时候,北京人能变得厚道一点,深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