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琼花树下等待经年
世界上最糟糕的感受,就是不得不怀疑先前深信不疑的东西,赌物思人的下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题记
农历三月,扬州已经满溢春天的暖意…
而我,从北方那个春寒料峭遥远的城市而来,带着圣诞老人的帽子,穿着厚重的毛衣和古朴的牛仔裤,背后,扛着双肩包,包里,装着一百五十一封信,是和安易认识一年半以来他写给我的,平均三天一封。
我不是不知道初春的扬州,眉如丝,柳如黛,只是一直记得安易给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来扬州,一定带着北方的气息来,我亲手把扬州的意韵嫁接到你的身上。
于是,我固执的穿着北方的行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从镇江下车,辗转着换成汽车,过长江,瓜洲,广凌到扬州汽车西站。只为他可以亲手给我穿上他自选的,他最喜欢的李宁牌的休闲运动装,虽然,明明知道这次来扬州,注定是我一个人唱独角戏。
扬州的天很蓝,很高,空气很新鲜,马路永远不会堵车,因为碧绿的河面上,乌蓬船随处可见,温暖安详的人们如扬州三月和询的阳光一样不急不燥,
我在马路边不到一分钟就等来了一辆出租车 ,在路上,我问他哪里的酒店比较好,他很热情地给我推荐京华大酒店,就在扬州大学农学院的东北角,干净、卫生、服务好、悠静、口碑也不错。安易也给我说过,我去了扬州,他会让我住京华大酒店的第九层客房,因为,在那里,可以一眼望见他们的宿舍楼,就像看到他一样。
那时,他读研三,我读大四,而今,我还固守在这个城市,没换电话,没换房子,怕有一天他来了找不到我,但我却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站在客房大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对面的校园,校园里全是楼房,高高低低,我分不清到底哪一栋才是安易住过的,就像我不明白他和我一年半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一次考验一样…但我仍然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写给我的每一封信,记得他给我描述的瘦西湖、大明寺,个园、何园,古运河的缠绵美景,
或者,每个将爱、爱着、或者失去爱的女孩都会在心底留着有一方空间,给那个将爱、正爱,或者爱过的男孩用来典葬和他之间的一切一切…
第二天,天下起了细雨,走出酒店,撑一把油纸伞,到街上买百年老字号富春的包子,边走边吃,如同上学时那么任性恣意,只是,身边少了递纸巾的人…
遇到的第一条河,叫二道河,河水清澈,两旁,是满满的的抽出绿芽的垂柳,柳枝舒缓的滑过水面,风过处,水面扬起淡淡的柔波,那骨子里的柔媚婉转,怕只有扬州的水,扬州的柳才能构勒出。水面上偶尔划过清理垃圾的小木船,又给那弯弯曲曲的河水绕上了几丝古韵。
没出息的,我又一次想起安易,想起他说过要和我泛舟瘦西湖的话,想起他描绘过的雨中扬州与雨中瘦西湖的绝色清丽。
于是,我跟着思绪,顾不上一天前的旅途劳累,边走边问,二十分钟来到瘦西湖景区门口,还没进门,就看见了一弯春水,碧悠悠地出现在我面前,夹杂着微风细雨的挑剔,如画中西施极尽妩媚。
因为不是五一十一长假旅途高峰,加上是雨天,景区人群稀疏,弯弯曲曲望不到尽头的青石板路上,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在孤独的行走,但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伴随着我的还有对安易的思念…
亭台,楼阁,香榭,小桥,流水,竹楼,盛开的灼灼桃花,假山上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南方小家碧玉式的建筑,和北方的雄浑,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转过一个古老的楼阁,我看见了瘦西湖最宽容的水面,同时看到了在雨中那座如虹般精致的小桥,走进了,才发现,原来,这就是久负盛名的二十四桥。
桥身冰凉,摸上去让我的整个身子都不由微微颤抖,不多不少,走到桥中央最高处,正好是二十四个台阶,上有二十四个台阶,下有二十四个台阶,便是二十四桥之名的来由之一,
但我宁愿,相信安易曾给我讲的传说。
隋饧帝的游船到了扬州的西郊,看到了一座桥,问叫什么桥,太监说不知道,一个宠妃说,我来给它取名叫二十三桥吧,游船上的公主妃子有二十三个,称为二十三娇,娇和桥韵味差不多,听了宠妃这么说,太监报告皇上,说船上有一个妃子怀孕了,腹中有一娇,因此这座桥就叫二十四桥了。
这是我听过的,关于隋饧帝为数不多的让人感觉温暖的故事,因为从安易的口中讲出来,便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站在二十四桥上,瘦西湖的美景尽收眼底,远处的观音山,陵墓碑塔,若隐若现的唐城遗址,近处的花柳,莲叶,一碧如洗的水,水中嬉戏穿越的五颜六色的鱼…
顿时,杜牧的诗,乾隆的诗,姜衢的词一相涌上心头: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两行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生…
曾经和安易一起念着这些诗词,幻想着能和他并肩携手行走在烟雨朦胧的湖光山色中,可是现在我来了他说过用来见证爱情的城市,而我的爱情已经烟消云散…
瘦西湖里的我,梦叠了梦,忧伤掩饰了忧伤,一重又一重,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无穷滋味。
安易说过,没有走过北城河下工艺、风景旅游线,不能算到过扬州,没有钻过扬州古城的大街小巷不能算到过扬州,没有尝过扬州炒饭狮子头,没有洗过扬州浴,不能算到过扬州。
走完那一个个小巷,一轮明月高悬在雨后灰蓝的天空,朦朦胧胧淡淡的月色笼罩着古城,绝美的月色正应了“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古诗。这个城市静若处子,妖娆到了极致的月色。
偶尔,会有一个小小的招牌从青砖筑就的二楼伸出手来,轻轻地掠过我的长发,细看时有些是繁体字,有仟脚的,有洗浴的,回过头来,看着窄窄的小巷里那些随风轻摆古色古香的招牌,我淡淡的笑了…
怪不得,在扬州街上行走的腰肢柔软,清秀而不失妩媚的扬州女子,都有着那样一种让人不舍得转动眼睛的女子,这样的水给了她们的灵性,这样的古朴给了她们淡定,这样的安定富足给了她们的超凡脱俗。
那一刻,我想,如果安易身边真有一个娇花似水的扬州女子,倒也让我输的心甘情愿。
回到住处已是晚上七点,去扬州百年老字号“富春茶社”,这里是扬州名吃最佳品尝处,当年的乾隆下江南,必做的事是泛舟瘦西湖,和到扬州老店品尝扬州特色。
我点鱼翅蒸饺、千层油糕、双麻酥饼、鸡丝卷子、干菜包、三丁包,满满的一大桌,款款都是那么精致的诱人,有很浓郁的地方风味,尤其是那蟹黄汤包,更是扬州点的极品,跑堂的女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一个并不高大粗壮的女子,竟然一口气点这么多,如何吃得完?
她哪里知道,我低下头时,泪水落在了茶杯里,曾几何时,安易说过,我到了扬州,他会带来他的三个哥们一起和我,到“富春茶社”吃正宗的扬州炒饭,吃三丁包,蟹黄包,
虽然他失了约,但我依然固执地点了五个人的份量。
在扬州的第三天,我去了个园,何园,茱芋园,只是,少了爱人的陪伴,闻名天下的淮扬名菜,在我那里吃得味同嚼蜡,服务员拿着顾客满意度的本子来让我填写时,我依然全部都画上了很好…
我知道,菜真的很好,酒店服务也很好,坏了的,只是我的心情…
在扬州的最后一天,我退了酒店的房间,背着和来时一样的双肩包,去了来扬州的最后一站--大明市,因为大明市平远楼前有一棵千年的琼花树。
此刻,花开正好,绿树成荫,
也因为安易说过,我来扬州,他不会去车站接我,他会在那棵千年琼花树下等我,如一个痴情等待了千年的佛像,他还说,他会让人人都反对的这场恋情,执着的开花结果。
那时,我认识他三个月,他说他爱我的一切,优点,缺点,还有刁蛮与任性。
那时,我在网络的这端笑魇如花,他在电脑的那端阳光灿烂,那时没有视频,我也没有给他看过我的照片,那时的我坚信,只要有爱,其他的都不重要…
认识整整两年那天,他来北方看我,我们约定在那个千百人出站的人群之间,认出彼此,那时,我已经想方设法在网上看到了他的照片,不帅,但很阳光很纯净,我想,既便他不是我想象的样子,我也会为了爱情,接受爱带来的一切…
我让一个模样很一般的同学去接站,我自己躲在暗处,看着他的脸上由希望的火花,转化为失望的黯然,本该牵我的右手一直没有温度的低垂着,我心里想,只要他举起手,我就会出现,可是,他只是眼睛看着远方…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的爱情,从此再也活不过来了…两天后他离开,我同学问了他最后一句话,明年,我去扬洲看琼花,你会不会还在?他抬起头,北方浑浊的天,没有回答,之后,我和他的情侣QQ再也没有上过线。
说好的明年,我终于来到了扬州,站在高耸的千年琼花树下,连带着他写给我的一百五十一封信…
我抬起头,看着满树的琼花,白白的,细碎的小花,和扬州给人的感觉一样的清丽自然…
传说中的琼花,花大如盘,香飘十里,每隔一小时就会变一种颜色,流光溢彩,赏心悦目。
我想安易给我采琼花的样子,高高的昂着头,拿着竹竿,满脸微笑的把落在地上的白色细碎小花放在水晶玻璃瓶子里,再仔细包好到邮局,十几天后,我打开时,还能依稀看到琼花灿烂的神韵,那时,爱情在安易那里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我在大明寺后院的角落里,点燃了那堆成小山的一百五十一封信,看着它们燃成灰烬,我用这样的方式,和安,以及安易带给我的爱情决别。
从此,扬州再也不会有我的思念,以及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人。
离开扬州便不能成活的琼花,在我的心底,亦成了最美的记忆。
离开扬州时阴天,长江上烟雾迷茫,我拿出携带的镜子,镜子里的我,明眸皓齿,眼波流转,我想起,在宿舍,舍友都喜欢摸着我的脸说“丫头,你这样柔美,本不该生活在北方”
只是,在安易的心中,我永远成了变不成白天鹅的丑小鸭,隔着网络的爱,虽然积蓄了两年,但终究没逃过一次小女孩般的恶作剧的考验。
安易许下会在琼花树下对我经年等待的誓言,随着那一季的琼花随风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