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老家的山
钢筋水泥间住久了,真有些心生厌烦。总是经不住一遍遍地想念起老家的山来。
老家的山一点都不巍峨,只不过是一些小山坡,最高也不过三两个小山坡那么高。而我们的村庄就散落在那些小山坡间,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流向别的村庄。和我们住一起的几户人家却是环山傍水,那水是一口大大的池塘,像一面镜子般,平静的水面倒映着四面的山峦,春喜秋冬景色各不相同。
想起老家的山,眼前就会浮现秋天的山景来,深秋时节,我家对面的整面山恰如一巨幅织锦,红黄绿交织着,颜色深浅各异。自然界如此神奇,是谁泼了墨,挥了毫,让那山如此五彩缤纷,如此气派恢弘?凝视那面山,终于明白,美有时候会让人变得无语。而现在每到秋天,总是千百般地计划着要回老家去,回老家看秋去。但很少能够如愿,总有这般那般的原因,让我只有在遥远的他乡一遍遍地思念与向往。
想起老家的山,就会想起那些野果子来。有红的,有黄的,还有紫色的,成熟的季节几乎都在夏末与秋天。那是怎样热闹而忙碌的季节,忙坏了我们这帮孩子,周末或者放学之后,大家一窝蜂地奔山而去,那些多汁的野果子几乎就是我们童年的水果,那酸甜的汁液曾怎样地安慰了我们童年的心啊!我们渐渐长大,渐渐离开,那些野果们还在一年年地成熟,一年年地满足一批批的馋嘴猫们么?现在水果品种太多了,现在的孩童还会采摘还会吃那些野果子吗?而我是深深地怀念那些滋味的,那是毫无污染,没有任何添加的天下最纯粹的滋味,难怪在那种贫乏的年代,我们甚至一年到头都不能奢望吃上一个苹果,三两个橘子,可我们一样长得水灵灵的,脸蛋白里透红!
老家的山多像百宝山啊,会魔术似的,一年四季总会变换出各种各样吃的来。最让人怀念向往的当然是那松菇了。那是多肉的野生菌菇,每年的春夏秋三季都会生长。有灰色的,有橘黄色的,像一把把撑起的小伞,悄悄躲在灌木下,或者阴凉潮湿的地带,安静地生长着。那样的季节,山上最为热闹了,不仅小孩,就是大人也会趁些许的空闲,上山来寻些松菇回去改善一下生活。记得有次我和隔壁的阿花去山上拾松菇,那次真的好幸运,不久我就发现了一大片松菇,密密匝匝。当时那巨大的欢喜啊,仿佛发现了一座宝藏,小心翼翼且快速地拾捡着,后来还是忍不住叫喊起来:阿花,我这有一大片松菇!顿时那些松菇一抢而空,我的竹篮子基本装满了。后来我和她时常回忆起那次拾松菇的经历,总是经不住赞叹,那一大片的松菇啊,仿佛一个奇迹般呈现在我面前。拾松菇是有趣的经历,而吃松菇才真是美味的享受。清炒,煲汤,下面条等等,怎样吃都鲜美无比,除了食盐完全不用给任何的佐料,却胜过天下任何的美味。多年没有品尝松菇了,可它鲜美的滋味那么悠长地缭绕在我的岁月里。
在没有新型燃料的岁月里,老家煮饭烧菜全靠柴火,而柴火全来源于山。树当然是不能砍的,也不用砍。每年秋天,落叶与枯枝就足以让人们储备好过冬的燃料。人们最喜欢的是松针,不仅火焰好,燃烧起来还有一股清香自灶膛里散发出来。而松针落的比较含蓄,就像人的头发,掉一批又掉一批,于是上山弄柴火的人们总不会空手而归。我们小孩喜欢松针自有别的理由,深秋的松针上挂着我们的糖呢,白白的霜样的糖,其实就是一些不知名的虫虫产的蜜,我们这些馋嘴猫就站在松树旁,挑最多蜜的松针摘下来,放进嘴里一划拉,便满口甘甜。不知道家乡的山上是否还有那样的蜜,是否还在甜着孩童们的心?
哎,说起家乡的山,我总是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说实话还有很多没有说到的地方呢,譬如冬天。故乡的冬天很喜欢下雪,每年总要狠狠地下几场,精灵般的雪花在山村间飞舞,洋洋洒洒,总在一夜之间,洁白了整个村庄。早晨人们打开窗户,惊讶无比,欣喜地喊道:下雪了,下雪了!那声音在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回荡。村庄的地面白了,对面的山坡白了,树都成了玉树琼枝,那颤巍巍的树叶上,瘦条条的树枝上全都是积雪,它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们这些孩童最开心了,齐齐往山上跑,打雪仗,堆雪人,滑雪,玩的不亦乐乎。
世上的名山很多,泰山,黄山,峨眉山,真是数不胜数。可我却独独惦记着老家的山,惦念着它的春夏秋冬。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有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与关于食物的最美好的滋味。或许因为那些仿佛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让我对现在的许多食物没有食欲,堆积如山的水果失去了自然的甘甜,超市的零食充斥着各色添加剂,一切失去了最原始的滋味。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吃什么才是安全的。于是我更深深地怀念童年的味道。
上个月回老家去了一趟,那时候满山依然是墨绿的,我很是失望,记得多年前的这个时候满山尽是秋意,现在是怎么了,难道气候真的变暖了吗?此时已是深秋,想必满山已是五彩缤纷,秋意正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