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山①立洞庭之中，香炉卧蠡公②之怀。湖抱岛，岛嵌湖，此县邑胜景也。余耳闻久矣，然则未尝涉足焉。余友石梓皆者，居京师数载，履屐南北。近度还乡，忽生遍访故里之意。余笑曰：“此大荤而大素乎？”不语。

　　壬辰季春，邀游蠡山，盖慕其时誉也。去城二十里，至蠡施村，觉景观异变，宛入别境，大喜，遂弃车就步，蜿蜒蛇行。是处峰回路转，俄而柳暗花明。莺歌啼绿，燕舞风清，黄花遍野，层林尽翠。遥望农舍点点，白墙红瓦，依山势而起伏，近瞻桔园片片，叶柔枝劲，随蜂鸣以裹香，偶见三两村妪，如歌似哨，招家禽以哺食。山峦叠嶂，人烟若隐，未识蠡山面目，只缘身在山中。余偕友而叹，若得草屋一间，菜园半亩，终老于斯，不亦幸乎？

　　二人或行或止，且觇且摄。又十里，忽感凉风拂面，山涧路尽，顿开视野。蠡公湖水波光熠熠，香炉山③麓薄雾袅袅。山环水抱，果如前闻。余尝问典旧帙，知此间山水，传系蠡施④，遂趋步欲探究竟。然环岛一游，乃一牌一楼一廊耳。余顾左右，人迹杳然，况犬吠欺客，少顷即返。香炉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乎？非也，湖光山色固美，天地灵气使然，倘因趋利而肆意营构，则底蕴尽失，败兴之由也。彼地废兴不济，布置草率，诚为痛哉。

　　今人喜远游，瞻名山，览大川，寻异俗，觅奇观，或车或步，纵情恣意，蔚然成风。余亦偶充其间，故里景况，漠然若陌路寻常。石君舍都市而归故里，非都市繁华不及故里，乃他乡非故乡耳。而今游香炉，动中反在邻村，非香炉山水不若村貌，何故？心犹所系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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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亦名赤山，位于湖南省沅江市境内，四面环山，为洞庭湖内河岛屿。岛上名胜古迹颇多，自然和人文景观独特。蠡山遗祠、明月澄湾、金鸡峻岭、大仙石迹、汴洲鱼钩、关公沙嘴、九溪龙潭、骏马临江等，堪称“赤山八景”。因相传春秋时代谋士范蠡隐居于此，故名。②湖名，岛上内湖。③山名，岛中之岛，处蠡湖之中。④范蠡与西施。相传在范蠡辅佐越王勾践下打败吴王夫差后，便辞官隐退，先是带上西施北上经商，做了生意场上的“陶朱公”。后驾一叶扁舟，溯长江而上，云游五湖，最后归隐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