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传家宝”
每次遇上搬家或家中添置东西,妻子老是对我絮絮叨叨,要将母亲卧室中的那只旧板箱处理掉,但母亲总舍不得丢弃。
又一次搬家了,所有东西都要装车运走时,母亲突然神色紧张地叫住了我,说那口红漆板箱不见了,并叮嘱我一定要找回。
上楼后,妻子向我眨着眼睛,她已将箱子扔给了搬家工人。妻子长舒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眼神中显得分外轻松。我急眼了,骂了妻子几句,急冲冲跑下楼找到搬家工人,才知他们正准备将箱子送往民俗馆挣几个小钱。经我死缠硬磨答应多加搬运费才将箱子要回。
妻子见我将旧箱子搬上车后,一脸的不高兴。其实,我心里是清楚的,那口旧板箱是母亲的命根子啊!为箱子这事,妻子没少唠叨我。年轻的妻子不知道那箱子里面的故事,更无法理解母亲不舍的真正原因。
看着失而复得的箱子,母亲一遍遍抚摸着,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激动,脸上荡起了满意的笑容。看着母亲不舍的眼神,在我心中也泛起儿时的记忆。
在童年的记忆中,这口箱子就一直放在家中的炕角。箱子上的油漆已掉的斑驳陆离,但结实耐用。那是一只“百宝箱”,里面装着的东西可不少,从零散的钱币粮票到购布证、公粮征购证、土地承包证、户口本、身份证及我们上学以来获得的毕业证、学生证、荣誉证,还有各种针线布头和全家人的照片,在箱子里占据着不可或缺的位置。肚子饿了,总能从箱子中拿出饼干,咀嚼出香甜;嘴馋了,总能冒出几颗过年时私藏的水果糖,打发肚子中的馋虫;衣服破了,扣子掉了,打开箱子,立马就能搞定。
小时候,家里特别穷,父亲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每年除在春种秋收和过年时能在家待上几天,其余时间,都是母亲一个人挑起了生活的重担。由于母亲未上过学,在父亲回来时她不让我们干农活,而是让父亲全心辅导我们的功课。在父亲临走时,又让父亲一次性买够学习用品存放在箱子里,生怕耽误了我们的学习。
记得有一次,在母亲打开箱子时,我从中发些了一摞发黄的作业本。打开作业本的背面,全是母亲让回家的父亲写下的种植计划和各项家庭开支,当时我问母亲,母亲不说,我也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把那些东西当作一件宝贝似的存放在里面。再后来,我成家了才逐级明白。小时候父亲长年不在家,一家老小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个柔弱女子的肩上,所承受的压力和苦难是可想而知的。其实家中的事不用写,全都装在她的心里,留存这些东西纯粹是在孤独时有个念想和支撑。
还有一次,家中来了一个远方的表舅,刚好收水电费的上门了,家中没有那么多钱,一直拖欠着未交。远方的表舅看不下去了,临走时塞给母亲五十元钱,母亲随手放在箱子里,就下地干活去了。五十元钱,对那时的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兄妹三人将钱取出来,到村上的小卖部买了糖和饼干吃,剩下的钱被我偷偷藏在屋后的草堆里。母亲发现后,追问钱的下落,我们死不承认,母亲气哭了,后来小妹举报了始作俑者的我。遭到母亲的笤帚一阵猛抽,我才将偷藏的钱交给母亲,并保证再也不敢了。晚上在熟睡中被母亲的抽泣声惊醒,悔恨的泪水打湿了枕头,我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母亲生气,而这件事也让我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第二天,放学回来,母亲又带我们妹三人去了商店,买了好多糖果和糕点,至今那香甜的味道仍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后来,母亲多次提起我儿时的这次顽皮,说当时家中太穷,让我们跟着吃苦受累了。
我上大学时,父亲因单位搬迁在城里分得了一套楼房,全家都跟着进了城。搬家时并没有带上多少家具,大部分送人了,唯独母亲留下了那口包铜角的箱子。以后,陆续又搬了好几次家,那口箱子一直被母亲留了下来,一直未舍得丢弃。
随着年龄的增大,母亲眼花了,头发白了,背驼了,行走起来很是吃力,但忙惯了的母亲忍受着头痛的折磨,仍在忙里忙外地操持着这个家。这不我结婚后,随着女儿的出生,母亲带着老花镜,又从箱子里取出早就存放好的针头线脑,又在为小孙女赶制贴身的衣服鞋帽和尿垫被褥,我们劝了多次也不听,她总说买的没有做的好,孩子穿着舒服。母亲年轻时的针线活好,茶饭在村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平时将小孙女喂的白白胖胖,打扮的漂漂亮亮,每当我们抱着女儿上街或在小区溜达时总能引来路人的称赞和羡慕。
如今,这只箱子仍摆放在母亲卧室里,女儿常爬在上面调皮地玩耍,母亲慈爱地呵斥着,生怕孩子摔着。在闲暇时,泡上一杯清茶,啜着茶叶的清香,我也会走进母亲的房间,长时间默默地轻抚着箱子,回味着儿时的喜怒哀乐。
再后来,我给妻子讲了有关这个箱子的故事,妻子理解了,要将母亲的这只箱子当成“传家宝”留给我们的女儿。我坚想等女儿长大了,也会把这只箱子当成她自己的“传家宝”代代传下去的!
作者:樊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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