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的世界
这是一潭死水。
安静,孤寂。听不到晚风低语,看不见鱼群身影。没有水声,没有绿植,更无鸟雀。
湖水有一人深,却幽难见底。柔美的月华自天空垂落,探进去半尺就收住身子,徘徊在浅浅的上层……它流转,跃动,像一位素衣仙子,在如镜般湖面上起舞弄影。
漆黑的四周似乎起些声响,我听得不怎么清切。
湖水明晃晃的,不含一丝尘质。干净明澈,就像人的泪水一样。捧手水如何,尝尝味道,可我又不忍心打破湖面的安详,因为水里的倒影,很美。
那是一幅逼真的画。夜空如墨的轮廓里,零零散散的,点缀着一颗颗璀璨晶莹的星星,越往深处看去,越觉遥远,星光越稀薄,纯净的漆黑仿佛延伸到河汉源头。星辰闪烁的中心,躺着一轮鸡蛋黄似的圆月,黄澄澄,圆润润,静悄悄,就像有人曾偷偷将一块如卵的玉石放入过湖底。温润的月盘散发出迷人的光辉,在水中缓缓扩散,悄然染白了湖中的世界。远远看上去,这湖像是嵌入地面的玻璃球,更像被人从大地上凿开的缺口,而缺口下是另一片真实的、洁净如洗的星空。
是谁再次将我带到这里来,我不清楚。但眼前湖的小天地,我早已熟悉。这里空旷幽静,独居世外,周围的黑暗把浊浊俗世阻隔在外,心中的烦恼,也被这里的清静安抚得老老实实。
可我从未看到湖水里的生机。
我几经努力,尝试走到湖水边,想把湖水看得更真切。然而这短短的几步路,竟用尽了我所有的智慧。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临近这片湖。它,就在我脸前。
我颤抖着,怀着激动的心情,睁大眼睛,目光投向湖水深处,投到最清澈,最纯净的地方。那里是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星辰的倒影也未曾片刻停留。而此刻,我的目光,就落在那里。
沉寂的湖面,不见一丝波纹荡开,蕴藏某种幽意。皎洁的月光,显得干净,柔和,温情动人,一遍遍轻柔地抚摸湖面平整的脸。
渐渐的,湖水一星半点的,汇成如丝细流,带动整片平静。它在流淌,而流淌出的,竟是一股能浸湿人眼的明亮。
那明亮耀眼,晃得人视线模糊。我用手揉了下眼,才发现因长时间的凝望,眼睛已酸涩的流出眼泪。原来湖水没有动,原来都是我的错觉。
我望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吃吃傻笑,他也对着我吃吃傻笑。但我觉得“他”比我开心,比我快乐,因为他的周围不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他的周围不只有月光,还有花草,树木;他头顶的天空,有云彩,飞机;他的身后,有都市,大街,有纷纷走动的人影……他的世界在变动,他的世界绚丽,丰富。他的世界,跟我的世界一模一样。
我震撼了,仿佛颠覆了整片天地,他的世界竟在这湖水最清澈处。望着包裹着这片湖的漆黑,我痴了。
是否,我的世界也配拥有这样清澈的湖;
是否,我以为的漆黑,是那些绚丽的人、物;
是否,我的贪爱、嗔恨、区分,让我变得胆小、抗拒,令我无法接受这世界的美好与失望的平等;
是否,现在的我是曾经,而那倒影才是真实的“我”,而这一切都只是曾经的我做过的梦。
如果是梦,那就醒来吧……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只管醒来。
从这个是是非非的梦里醒来;
从自己编织的束缚挣开;
从倾倒任何一边心中生出真爱;
去用如这湖水清澈的目光,温和地看待世界,温情地享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