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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讲故事

发布时间:2024-08-14 02:17:21

  (一)

  “清明时节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又是清明。站在爷爷的墓前,父亲讲起了爷爷的故事。

  大概是一九六二年前后,爷爷那时候40多岁。家里穷啊,一大家子人,吃饭是个大问题。爷爷带着父亲,去离家三十里地的渔村卖甜瓜。

  甜瓜是生产队产的,爷爷拍买来的。过程是这样的——瓜堆在那里,社员们都可以出价拍买,谁的价高,瓜就归谁。买到瓜的,就可以将瓜卖出,是赔是赚,就是个人的事了。

  爷爷拍到了瓜。一大早,爷爷就和父亲上路了。

  大热的天,爷爷和父亲推着瓜,走得口干舌燥的。瓜上撒了水,看上去水灵灵的,爷爷和父亲只是不断地往嘴里干咽着唾沫,却舍不得掰开一个瓜吃。

  总算到了目的地,一个世代以捕鱼为生的渔村。渔民不种地,所以,爷爷的甜瓜,很有市场。

  到下午四点半左右,爷爷的筐里,只剩下三个瓜了。这时,天边忽然乌云翻滚,雷声阵阵,雨,说来就来了!雨很大,很急,不大像雨,倒像是天上的大河决了口子,排山倒海的,奔流而下。顷刻间,眼前便流成了河。

  爷爷和父亲收了摊,决定回家。

  雨越下越大,爷爷和父亲推着车,在瓢泼的雨水里,艰难地跋涉着。走着走着,雨水已经没过了父亲的腰部。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有天边不时划过的闪电,照着爷爷和父亲雨水淋漓的脸。

  雨还在没命地下着,路上的水越积越深。爷爷和父亲,在齐腰深的水中,一寸一寸地向前挪着。突然,走在前面的父亲惶恐地叫了一声:“爹!”“怎么啦?”“水到了我胸坎了!”“站住别动,往后退!”爷爷指挥着父亲。

  父亲一步一步,退回了齐腰深的水中。这一次,爷爷走到了前边,让父亲跟在身后。爷爷叮嘱父亲,要顺着路边飘着草的地方走,那儿的水浅些。

  走了一阵子,爷爷对父亲说,他有个战友,家就在这附近,看来,今晚要到战友家借个宿了。

  父亲说,爷爷带着他,敲开了战友家的门。开门的是个老婆婆,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一见到爷爷,就攥紧了爷爷的手,喊着爷爷的大名:“所纲,是你吗?”“是我。”爷爷点点头。爷爷和父亲进了屋,父亲看见,老婆婆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父亲没有见到爷爷的战友。父亲见到,屋里还有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弓着背,忙着点柴火、烧水、做饭。

  老婆婆和老爷爷像对待自己的儿孙那样,招待了爷爷和父亲。父亲说,他们脱下的湿衣服,老婆婆洗了,拧干了水,又放到火上烘烤。他和爷爷,吃了顿在家里也难得吃上的白面汤。热乎乎的白面汤,吃得父亲的胃暖乎乎的,特别舒服。

  第二天一早,父亲和爷爷告别了老婆婆和老爷爷,穿着烘烤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了路。爷爷要把那三个甜瓜留给老婆婆,老婆婆执意不收。爷爷拿出卖瓜的钱,老婆婆瞪了爷爷一眼,爷爷只好又将钱放回兜里。爷爷和父亲要走了,父亲看到,老婆婆抬起手,用袖口擦着眼角。爷爷和父亲走出很远,老婆婆和老爷爷还在门口张望。

  回来的路上,爷爷告诉父亲,老婆婆和老爷爷是爷爷战友的父母。爷爷的战友,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爷爷说,有机会,他一定会再来看望老人家的。

  父亲说,后来,爷爷又到过那个地方两次,那两位老人怎样了,爷爷再不曾提起过。也不知道那两位老人当时是否还健在。

  如今,爷爷也不在了。爷爷留下的这个谜,父亲是解不开了。但是,老婆婆和老爷爷与爷爷间的那份亲情,却深深地烙在父亲的记忆里,永远也无法抹去。

  (二)

  父亲今年68岁了。父亲说,他活这么大岁数,又是教书又是写作,天南海北地参加笔会,接触的人呢,也不算少了。真正能让他肃然起敬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我的姥爷,父亲的岳丈,就是这寥寥几人中的一个。

  姥爷姓郇,名正经。父亲说,姥爷呢,名如其人,一身正气。为人,像经书一样,明明白白,清清正正。

  姥爷55岁的时候,因胃病住院手术。出院那天,父亲和母亲接姥爷回家。走在路上,姥爷低着头,好像在算计着什么。走出医院十多里地了,姥爷突然向父亲要出院的清单,说他怎么感觉算的账不对头。姥爷仔细核对了一遍,可不是,医院多找了100多元钱给姥爷。姥爷立刻让推车的父亲停下来,把100元钱赶快还给医院。姥爷说,人家帮咱治好了病,咱就感激不尽了,这找错的钱,要赶快还给人家,别让人家受难为了。

  父亲怀揣着那100多元钱,怀揣着姥爷的嘱咐,急急地赶了十多里路,终于赶到了医院。

  父亲听说,那个算错帐的工作人员,发现铸成大错后,当场瘫坐在那里。醒过神来后,曾试图追赶姥爷他们,不料却没有详细的地址。正在六神无主之际,父亲到了。

  父亲把钱一分不少地交到那人手里,那个大男人,一下子流下了激动的泪。他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说他的家也不富有啊,凭空拿出100多元钱,填补亏空,还不得让家人喝一年的西北风啊!多亏了碰上了好人啊!

  男人的眼泪,男人的话,让走得满身臭汗的父亲,觉得往返这二十多里路,走得值!这汗,流得值!

  回来的路上,父亲一直在琢磨姥爷的那句话——别让人家受难为了。

  2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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