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生

　　愚公摸山

　　鞠大牙是村子到得了的人物，能干，会说，就是有一个坏习惯，好耍钱，也就是赌博。有一次，他又因为耍钱被关进大队办不法分子学习班，每天除要在人监视下，在大队林场白干活外，就是政治学习。学习的主要内容是“老三篇”，就是毛泽东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学习改造了将近半个月，开完批判会，准备叫他们检讨一下，也就放了。于是，管事的问鞠大牙：“你说，这些天你学习啥啦？以后打算咋做？”鞠大牙平时在屯子里也算是个明白人，除了不认字和好耍钱以外，无论是自己家还是别人家的大事小情，还都能说出个子午卯酉的，可他政治学习却总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结果，吭哧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这几天学习了嗯——有——愚公摸山——嗯——还有——老白家什么恩——”。大伙忍不住都笑喷了，管事的大怒，喝道：“学了半个月，你倒给我记住个‘愚公摸山’？还摸对糊老天呢（牌名）！妈的，我叫你就知道摸牌，再办你半个月学习班”。

　　哥达纲领批判

　　为提高社员理论修养，公社决定办个政治学习班，先培养一批理论骨干。于是，生产队政治副队长脱产学习了二十天。回来后，果然容光焕发，学问大增。于是，晚上召集全体社员席地而坐，听副队长宣讲理论，辅导《哥达纲领批判》。

　　副队长介绍了一下学习班住宿、伙食等情况，然后就开始讲，拉萨尔如何如何怀着复辟资本主义的狼子野心，如何疯狂地反对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等等。讲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我忍不住要笑，一看大家，社员们或用蛤蟆头捻个小钢炮，架到嘴上吞云吐雾，或打着哈欠抠着眼屎，或者一脸安逸地抠着大脚丫子。好象没一个人在听，这时我想起两个俗语：一个是”胡言乱语“，一个是“鸭子听雷”。

　　唱样板戏

　　在那年头，一有风吹草动，首先要把“地、富、反、坏、右”禁起来，由于中苏边境发生了珍宝岛事件，公社领导当机立断，命令把所有的“牛、鬼、蛇、神”押到河里（江心岛）鱼场，监管起来，对外叫“五类分子”学习班。

　　王某人是个右派，原曾是省京剧团唱袍带武生的。如今唱“秦琼卖马”已不合时宜，现如今时兴大唱样板戏，他的嗓子就经常有了用武之地。譬如领导传他去听训话，他就要唱《红灯记》中李玉和“狱警传——似狼嚎——我迈步出监——”。一到哪个“牛、鬼、蛇、神”因受不了批斗有些想不开，他就学《沙家浜》中郭建光的旁白：“有利的情况可主动的恢复——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批的越厉害，活越累，他的样板戏调门唱得越高。有一次监管的小头目也感到他唱的有些别有用心，警告他不要含沙射影，攻击社会主义，顽抗到底就是死路一条。他又应声唱到《红灯记》李奶奶的唱段：“打渔的人，不怕狂风巨浪，打猎的人，哪怕虎豹豺狼……”。监管的骂他，他笑着说，大唱革命样板戏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