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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青青草——寻访奶奶深山里的家

发布时间:2024-07-10 01:50:18

  大凡人上了年纪的时候,都会不时地产生一些与儿时记忆有关的念头。这念头有时候是离奇地怪异,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而且是那么地固执,非要把念头变成现实不可。

  我没有想到,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段时间里,我经常想起了我的奶奶。她老人家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今年是她一百一十六年诞辰。难道是她在冥冥之中还在思念着我?还在希望我能为她做一件她一直没有完成的、遗憾的事情?是她精心哺育我,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也是她非常喜爱的、并引为自豪的大孙子。

  我苦思冥想,终于想起了她生前和我说过的一件事。她说她从大山里走出来后,多年都没有回过老家。连家乡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家的门前有一棵大皂角树。她的家在哪儿?就在离石花街六七十里路、大山深处的涨潮铺!

  我决定去一趟涨潮铺。

  说起容易做起难,但当我打开行政地图,却找不到它的位置。我只好求助于我唯一的一份五万分之一的军事地图,在密密麻麻的的等高线下,我终于找到了位于石花潭口水库源头的涨潮铺。可没有一条道路通往那里。我想我的地图太旧,就急忙上街又买了一张2014年出版的交通图,这才弄清楚,仅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乡道可以通向此处,但须绕行六七十里路才能接上这条道。而且道路状况不可而知。

  我固执地决定前往。为了完成这次寻访之旅,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检修车辆,给车注满了汽油;准备了干粮、饮用水,以备万一找不到吃饭的人家时充饥;考虑到山区冷,临走前又加添了毛衣、羊毛衫之类;为防道路出现问题,我还特意带了一把军用铁锹。还有地图、指北针,以防迷路时使用。

  出发的时间到了!当我们动身的时候,老天却像要和我们开玩笑似的,淅淅沥沥下起了小。这和昨晚我们看到的天气预报多云转晴天相反。在石花街等候我们的朋友也来电话担忧今天的行程。我自嘲地安慰老伴,这是奶奶被我们的精神所感动,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不过她老人家一会儿就要破涕而笑的,会高兴地欢迎我们去的。

  果不然,待我们驱车到达石花时,天气开始转晴,太阳露出了笑脸,天上的乌云很快散去,蔚蓝的天空呈现在眼前。我在内心里感谢奶奶的在天之灵,我觉得她在保佑着我们。

  绕行三十公里后,我们从紫金镇进入了山道。到处都是崇山峻岭,迎面而来的道路全是盘山而行,山路崎岖,道路很窄,坡度很大。在车内看不到近距离的路况。太阳斜刺在脸上,时而让你看不清前面道路。我握了十几年方向盘的手从未像今天这样在微微出汗。

  险情突然出现!前方来了一辆拉沙车,朝我开来。在这只有一车宽的道路上,怎么办?我们下车察看地形,谨慎地后倒、前行,在后倒,旁边就是千尺悬崖,万丈深渊!双方收起后视镜,以尽量减少距离。终于两车会车成功,我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终于来到了沈垭。这里有鄂西北最大的天主教堂。该教堂始建于雍正元年。目前是全国四大天主教堂之一。教堂雄伟壮观,富丽堂皇。周围古银杏参天,古栎成荫,桂花飘香,群峰竞秀,瀑布飞悬,大溶洞、钟乳石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文物胜迹与自然景观相结合,形成了一处独特绝妙的旅游观光胜地。沈垭天主教堂影响遍及谷城、房县、保康等地区,日常来此参加宗教活动的教徒就有上千人。

  沈垭是一个有灵气的地方,相传刘邦曾路过这里,在木盘山上开过会,得到了当地五龙的支持,后来才在长安立住脚,当了皇帝。又传三百年前,有一个人叫刘通,听说了刘邦借助五龙的故事,仿效刘邦,也在木盘山开过会,还立有刘邦像,结果打下了中国半壁江山就失败了,原因是他有一个伙伴叫石龙,犯了冲。

  过了沈垭,前行十余里,来到观音堂。这里是汉家刘氏茶的主要生产基地。谷城汉家刘氏家族在从羊楼洞、汉口向俄罗斯贩茶的过程中,发现谷城西南山区的茶质优异,土壤更适宜种茶,便在谷城铜锣观等地设置茶厂种茶。著名评茶师刘显庭诗曰:“击浪卷起满天云,仙子翩翩下凡尘,云散天青绿视野,碧海深处显翠林” 。汉家刘氏茶外形扁平匀直显露,色泽翠绿油润,香气高而持久,滋味鲜爽回甘,汤色清澈,叶底嫩绿明亮,为中国名茶中的一只精品。

  观音堂向东,不到十二里路,就到了涨潮铺。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不起眼的村庄时,我的心情不禁澎湃起来。村庄坐落在郁郁葱葱的大山之下,鸟儿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在庄前静静地流过,鱼儿欢快地在河里游来游去。

  我顿时陶醉在这美好的大自然的环境里!站在河的岸边,我的心绪也在自由地遐想:一百年前,一个十六岁的美丽灵气的姑娘,从清晨就站在那河边,呼吸着那清新的空气,等待着那媒人的到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福气?介绍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激动的心情让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地,莫名的、幸福的滋味不由地红润了她的双颊。

  媒人来了,又走了,并且带走了她的那颗心!她知道了,未来的夫婿姓叶,在石花街住。石花街,离这里大约有七十多里地,出山回来的人都说那镇上的人好,而且都很富有,房县、保康的山货客们都经常去那里做生意,那里是鄂西北地区山货的集散地。哦,石花街,你原来离我是那么的遥远,现在又是那么的亲近!

  我正在陷入沉思,当地王老板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他老婆做得一手好茶饭,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一盘油炸鳊鱼,一盘红烧仔鸡,一盘土猪大肠,还有四季豆、小白菜等,全是当地的原汁原味的食品。香气四溢,让人不禁流出口水。味道不错,特别是在菜中加入当地出的花椒,那味道真是出奇地美!我如果不是要开车,再喝点小酒,那真是美的妈哭了半夜——美死了!

  通过交谈,我们知道了老板娘姓刘,是当地人,而王老板则是丹江人,这里离丹江那么远,他怎么跑到这里找个老婆?他瞄着如花似玉的老婆一眼,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在心里想,这就是缘分!千里姻缘一线牵!当年奶奶不就是这样吗?而现在,人的思想观念更解放了,交通也很方便了,交流也更顺应时代潮流的。正说话间,在北京探亲的同学来电话了,北京离这里是那么的遥远,可声音就像在隔壁房间说话一样的清晰。是啊,虽然说地球是圆的,可世界是平的,这是美国一个叫托马斯.弗里德曼的人说的,并且以此题目写了一本书。

  吃完饭,我们来到河边,遥望对岸的那村民房舍,我忽然想起了辛弃疾写的词:茅檐低小,溪边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那锄豆的大儿呢,织鸡笼的二儿呢,还有“溪头卧剥莲蓬”的无赖老三呢?村里杨书记似乎看出我的疑虑,幽默地回答道:都出去打工了!

  原来如此。我恍惚看到,一百年前,那个缠着小脚的少女拎着一个小包袱,一步一回头,难舍难分地向山外走去。她爹娘送到村口,她爹无奈地举起那满是老茧的手,这里面有疼爱,有惜别,有保重的寓意。她娘则是眼泪汪汪,撕心裂肺的喊道:“友娃子,可要爱惜自己呀,有空就回来看看我们!”可他们再也没有能够看到她再回到他们的身边!

  奶奶来到叶家,为叶家生了三儿一女,存活了一儿一女。她吃尽了人间的苦楚,受尽了世道的磨难。许多年之后,她成了石花街苍苔街受人尊重的、有名的“叶二奶奶”。她的儿孙遍布全国各地,几代人都很有出息,这是她从涨潮铺出来时从未想到的。可惜的是,娘家的亲人先后去世,仅有的一个叫金山的侄儿也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饿死了。

  大山里的凉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小河依旧不知疲倦地向东方流去。芦苇花随风在飘浮,路边的小菊花仿佛在向我们挥手微笑。我们该回去了,我情不自禁的向身后的大山喊道:“我是陈尚友的后代,我是涨潮铺人!”顿时,大山发出了一阵阵粗犷、嘹亮的回声……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七日于襄阳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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