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生

　　“文革”后期，各生产队一般还都种瓜。一队看瓜的冯老汉，是出名的倔老头。他看瓜，无论你是谁，多高身份，他气不顺，要吃瓜，没门。其实那时侯公家的瓜，一般谁去谁吃。

　　一个“五七”干部的妻子，原在省城是某医院的护理员，可到这地老天荒的地方，会写字，就算大知识分子了，没开过处方，总算看过处方吧，于是，她就成为大队赤脚医生（相当于今天的村一级建制），人称张大夫。

　　一天，张大夫上街顺路来到老倔头的瓜地，一走进窝棚，就满脸喷笑地打招呼：“大爷呀（当地人管大伯叫大爷），我渴了”。老倔头气哼哼地说：“渴，喝水呗”。张大夫一脸尴尬，不由得委婉地亮出身份：“不是呀，我是大队的”。本来，对各生产队来讲，“大队的”代表着很高的级别，在人们的感觉里，起码相当于城里人听说是市政府的。可倔老头仍然执迷不悟，愣是听不懂：“大队，大队没水呀”。其实老头认识张大夫。一个村子百十户人家，别说在这住好几年了，就是谁家来个客人，一般也都知道。话说到这儿，张大夫也只有“木”（“呆”的意思）在那里的份了。双方无话地对坐了一会儿，张大夫只好讪讪地起身要走，倔老头却说话了：“等一会”。站起身开始摘瓜。他提满满一土篮瓜往张大夫面前一放：“吃吧”。张大夫掏出手绢，一边擦瓜，一边默默地吃。等她吃完，老倔头又说：“剩下的给孩子带回去吧。”略顿一顿，补充道：“要吃瓜就说吃瓜得了，还渴了，还大队的”。张大夫又感激又不好意思地看倔老头一眼，拿起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