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桃夭

　　声音不断传来，由远而近，落进耳膜，避无可避。

　　人声、车辙声，偶有鸽子的低咕。

　　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热闹的，充满尘世的烟火。而我，安静，始终守在一个人的世界。时有戚戚，时有厌倦，时有隐隐的低落情绪从心底漫过头顶，却又不能言说，不能找到决堤的出口。宁愿表现出安静祥和的样子，也不愿让忧郁写在脸上。

　　我知道，有些阴霾，藏得再好，在恰当的时候，合适的机会，它们还会卷土重来，重重拍打你的心门，就像一只蛰伏在心里的小兽，低声咆哮。我必须面对它，必须控制它，必须独自承担它带给我的寒冷，惶恐，以及悲喜。可以将泪水逼回眼里，将种种思虑摊开在纸上，或是倔强地抬起脸颊让阳光抹去，让风吹干。我尊重这种悲观情绪的漫漶，直至没顶之后，让我从冷静中苏醒。

　　从天空倾泻而下的阳光，铺在大地上，让人间温暖。自然赋予风雨，便有了寒冷，尘世有了情感，便衍生出爱恨，因爱恨而疼痛，而铭心刻骨，这些都来自最真实的感受，唯有真实，尤为可贵，尤为值得珍惜。

　　一个人，静着，让思绪沸腾。

　　用心去体会一片片缓缓沉降下来的悲凉，它时而像雪花，浸入温热的心口，转瞬融化。时而像一把穿过幽巷的破胡琴的弦音，凄厉而绵长，轻易地占据了你的整个身心。我接纳它，而后将之化为指上彩蝶，随一阵秋风逝去，无迹。

　　花，如何开，都是从蓓蕾，到盛放到凋零。

　　夜，如何黑，都会从熹微中醒来。

　　念，如何起灭，都是自己与自己的一场殊死较量。

　　无论怎样难，仍以一钵清水做心的供养，水中能照见我的影，由稀薄而丰盈。那是信念的虔诚，是如如不动的般若禅境。

　　窗外，秋虫唧唧。

　　窗内，莲台凝香。

　　衣袂带雨的深秋，时光悠缓地流淌，贴着尘世的冷暖，贴着尘世里的沸沸扬扬，我无法将之截断，只能让这浮动的微凉，滴漏在心底，成为一汪清潭，使沸扬的尘归尘，土归土，让一瓣尘心归于静宁。

　　我在窗下静立，光线在傍晚开始昏暗，声音也渐渐止息，院子里的柿子树挂满了橘红的果实，无人采摘。一只麻雀在雨后的湿地上跳跃，一片树叶坠落，麻雀似乎听到了响动，头一啄，又远远地跳开了，这是一只警觉的小鸟，显露了最真实的天性。小径上撒落了一层细碎的花瓣，和着雨水湿漉漉的。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心绪亦渐趋平复。

　　一个人的午后，微光躺在纸页上，寂静捋平了烦乱的心绪，一盘篆香尽烬成灰。我想，尘世中的嘈杂于我是一种惩罚，与自己面对，与自己款款而谈，在即将来临的冬之冷冽，在这微温的秋末午后，从一帧倒映窗玻璃的剪影里认出自己，是上苍对我的又一次眷顾，我该感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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