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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心白菜大白葱

发布时间:2024-08-29 06:24:54

  星期天休息本来想睡个回笼觉,忽然被楼下一阵阵熟悉的小喇叭声吵醒:“新鲜的大白菜大葱喽……”就觉得特别亲切,不禁下意识地问老伴该入冬了秋菜都上市了要不要下去买点?老伴说买不买都行反正吃不多少最后还是烂的多。一想也是如今咱东北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鲜蔬菜,出门就有超市方便得很。不过,每到这个时候还是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当年----那大白菜炖大豆腐一口大葱一口玉米面大饼子的“美好生活”。

  俗话说“白露为霜”,在咱东北这疙瘩,只要白露这节气儿一过天气就转冷了。清晨,走在大街上,你就会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秋风变得陡峭了,吹在脸上冷飕飕的,已经令人有些不舒服了。街边儿的树木加速了落叶的频率,每当一阵风儿吹过,那些无助的残叶便如失去了生命的蝴蝶,凄婉地与大树告别,然后划着无奈的弧线飘然落地。这时,祖辈儿生活在东北的人们便知道储存秋菜的季节到了----那时候在北方没有反季节蔬菜,必须要靠储存大量的秋菜渡过漫长的冬季,满足维生素的需要,否则就要抱着空饭碗没有菜吃。于是,不论是农村还是城里(那时城里的楼房很少),家家都要挖菜窖,买秋菜,渍酸菜,腌咸菜,用当时最时髦的话讲叫“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这“人民”当然是咱自己了。

  那时候买秋菜可是家里的一件大事,因为秋菜是要凭票供应的,而且还要排号,每年那一两天,上班的上学的都可以以此为由请假,然后全家老小齐上阵迎接秋菜----从大卡车上卸下自己家的秋菜,我们每个孩子都快乐地飞奔跟着父母一趟一趟用手推车拉大白菜、大葱、萝卜、土豆、芥菜疙瘩什么的。家家户户门前都堆成小山似的,唯独大白菜是最多的,那场面绝对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实在是壮观。在家里,妈妈带着套袖手套忙碌,轮着大片刀飞快的削瓜切菜,要去掉烂菜叶砍掉泥菜根,挑出一些大小均匀的白菜用来渍酸菜,萝卜要削掉头尾,尤其是芥菜疙瘩,每一个都要削皮,很麻烦。处理完秋菜,那些白菜大葱还要在院子里晒上几天才能储存到菜窖里。

  最讲究的是包心大白菜。它叶薄、包心、圆锥状耐贮藏,甜、脆、嫩,无论是做菜还是做馅都是“上品”----应该说大白菜是咱老百姓的家常菜。平凡普通的日子,不可能每天都有鱼肉,于是这白菜就变着法儿的摆上了百姓家的餐桌。油多也行,少也将就,实在不行就剥棵白菜心,切成细丝儿,放上些油盐酱醋,也照样吃得不亦乐乎。那大白菜脾气好,和谁都能和得来,什么土豆片炒白菜胡萝卜炒白菜老黄瓜炒白菜,如果家里来了客人再铺张浪费一点,切上几块五花肉,抓一把粉条子,那一整锅简单的“美味”就越发形象生动起来,粗茶淡饭也会变得有滋有味。

  别以为这大白菜就是最平常最普通的蔬菜,其实它的前世今生也有很多“典故”----白菜古称为“菘”,《南齐书》中有:“初春早韭,秋末晚菘”的记载。古人认为其“凌冬不彫,四时见长,有松之操”与松相似,便在“松”字上加个草头予以命名。可见大白菜虽然出身草根,但那种清白纯粹、仙风道骨,俨然与梅兰竹菊成为同道中人了。古往今来,不仅咱东北人对大白菜的价值深信不疑,就连南方人也把大白菜当成上等的青菜,而在港澳和东南亚地区更是视大白菜为稀罕物。不然林子祥、许冠杰、杨千桦、张智成的歌曲里也不会唱出什么“咸鱼白菜也好好味”这样的酸词来。

  历代文人墨客咏大白菜的诗词可是不胜枚举。苏东坡曾云:“白菘类羔豚,罗土出熊踽”,他居然能从大白菜中品味出胜于羔羊、熊掌的美味,真不愧为地道的吃货儿。与老苏同时代的范成大也酷爱大白菜:“拨挑塌地菘,味如蜜藕更肥浓;朱门酒肉无风味,只作寻常菜把供” 。到了清代,便有人把大白菜奉为“诸蔬之冠,非一切菜所能比也” 。著名画家齐白石有一幅写意的白菜图,题句说“牡丹这花中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蔬之王,何也?” 从此“菜中之王”的美名才不胫而走流传开来。

  在现实生活中,虽然大白菜的身价从来没有过海参鲍鱼大闸蟹那样高贵,但其历史地位在咱们国家却未曾低过----不是吗?想当初要是没有那点烂白菜、馊豆腐做成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恐怕就没有朱元璋的大明江山,也就没有后来的唐伯虎点秋香、西门庆潘金莲、李自成陈圆圆。相传慈禧太后病重之际一直靠大白菜汤维持生命,你想要是她对大白菜没有深厚的感情,老佛爷怎么会临死之时还枕着翡翠白菜呢?……不再乱侃了。前不久,我去一位画家朋友家做客,他画了一幅国画作品,内容就是大白菜,两棵斜倚着,不必说绘画水平和技巧,单是题在上面的“民不可有此色,士不可无此味”的几个字,就足以让人品味良久,感慨万千。如今还时髦将玉石雕刻成白菜,碧绿的叶子,丰腴的菜帮,仿佛就如真的一样,下面一定要刻上一行字:日进百财。“百财”就是白菜的谐音,有招财、发财、聚财的含意,小小的白菜被人们寄托上了无限美好的祝愿,象征了宝贵与吉祥。

  再说说那大葱吧。咱东北人就是特爱吃大葱,一日三餐,春夏秋冬,餐桌上总要有一葱一酱。你看----将那大葱洗干净了,带着水珠儿,放在饭桌上,那葱白粗壮挺拔,葱叶青翠,还有些玉树临风的“气质”,绝对引人食欲。大葱蘸大酱,吃一口咯吱咯吱,就是个爽快过瘾。父亲平时好喝点酒,可是家里没有什么菜。这也难不倒父亲,就叫我去园子里薅大葱,整一碗大酱,一根大葱蘸上大酱嚼吧嚼吧几下,再喝上一口高粱烧,父亲脸上是十分惬意。随着父亲滋喽滋喽的喝酒声,不知道是酒辣,还是大葱辣,一会的功夫父亲就满脸淌汗,醉得满脸红潮。再说一个趣事吧,我刚上班时在工厂办公室做总务,有一个美女同事大姐生得明眸皓齿,皮肤微黑,被大家戏称为黑牡丹。她就爱吃大葱,简直到了无葱不饭,不饭也葱的地步。后来她怀孕期间,更是嗜葱到了极点,竟然什么好吃的都不馋,就只馋大葱。每天都带着葱上班,一到工作有了空闲,就坐下来,大嚼其葱。一边吃,一边被辣得嘶哈有声。一根根葱,从葱白到葱叶,转眼间就被消灭得一干二净。等她过完了葱瘾,你再看,那是眼波湿润,面泛桃红,香汗微微,美得不可收拾。据黑牡丹说,她的婆婆见她如此爱吃大葱,就心下不悦,说酸儿辣女一准要给我生个小丫头片子。呵呵,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黑牡丹后来果不其然就生了个女孩。你说这难道是吃大葱吃的吗?

  没办法,那大白菜大葱的味道,早已经储存在咱东北人的基因里,你想忘都忘不掉。

  2014.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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