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位置:首页 > 散文 > 经典散文

两棵椿树

发布时间:2024-07-07 04:36:18

  十几年前,在老家门口西侧,曾栽种着两棵椿树。两棵椿树一东一西,一字排开,像是两把巨型绿伞,高大茂盛,遮天蔽日。

  很小的时候,母亲曾教过我一首童谣。呱嗒板子树,流水的河;挺好的小伙怕老婆,你说怕,俺就怕;出了门,拉大话;一进门,端尿盆;锅里煮着小白饺子,你吃着,俺瞅着,孩子哭了俺哄着;点上灯,俺顶着,洒了油,俺捧着;说向西,不向东;说向北,不向南;东南西北随你便,你说咋周就咋周。

  之所以全文写下来,还不厌其烦,是为了重温小时候背童谣时的情景。当时,这首童谣我背得滚瓜烂熟,但根本不知什么意思,父母让我背诵甚至故意在其他大人面前让背上一通,我就不知害羞、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背下来,直引的在场的人捧腹大笑,自己却感到莫名其妙。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不好意思再背,因为我知道了这首童谣的含义了。记得当时我问过母亲:呱嗒板子树是什么树呢?母亲回答:呱嗒板子树就是椿树。所以,后来每当我无论在哪里听到这首童谣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家门前的这两棵椿树——“呱嗒板子树,流水的河”,意境还是很美的。

  椿树当时至少活了几十年,长得挺拔,高大,茂盛。不知是家里谁栽种的,是父亲或者叔叔,也许还是爷爷。等我留意的时候,合搂已经搂不过来了,当然是孩子的合搂。但在我的印象中,它已是十分伟岸的了。高大的,须仰视才见。春天来临,椿芽钻出来,先是红褐色,嫩嫩的,后变成绿色。春天多风,一天一天地不停歇。椿树的叶子虽是臭的,但在风的吹送中,却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凤琴在演奏。花是浅黄色,很细小,根本没有玫瑰、牡丹之类的花所应具有的鲜艳和美丽,隐藏在浓密的树叶间,像星星,若隐若现;掉在地上,也不是花的模样,倒像是米粒,密密地铺了一层。到了夏天,叶子更加浓密,树冠愈加丰满,冠如伞盖,伞下阴浓。在叶子中间,早有一嘟噜一嘟噜的树种生成,种呈嫩绿,状如春豆,这就是我们俗称的呱嗒板子。它的存在,增加了椿树的“威风”,助长了椿树的“声势”,微风吹送,能“听”到风的细语,不再是单一的呜咽,而是窸窸窣窣、哗哗啦啦,像是细润叶,又似小河流水。

  有一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还很小,躺在家里的土炕上午休,无意中视线被门外两棵椿树强烈地吸引着。只见被伟岸挺拔的树干高高托起的树冠,在干热风强烈地吹动下,树叶颤抖,树枝摇晃,真像是随时要飞离树干的两朵绿色云彩。一想到云彩,年轻的我当时的思绪就已经飞到了远方。在那时以前,可以说我只是未见过世面的孤陋寡闻的孩子,除了家乡方圆十几里哪里也没去过,几十里之外的县城在我心中更是陌生,现代都市生活、江南的小桥流水、海南的椰子树、东部的海滨仲夏夜等等都是来自于电影、小说中,根本没有亲临过,甚至当时两棵绿色云彩般的椿树在我的心中竟然幻化成高高的椰子树,现在看来十分可笑的事情不仅仅只是这些。也正因为如此,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几乎神经质般的渴望,常常望着远去的有着红白相间条纹的公共汽车呆呆地发愣,因为它通向远方,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

  椿树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默默地注视着几十年间的风风雨雨,小小的家乡也有着惊人的沧桑之变,几十年间的巨变可以令人瞠目结舌。原来的坑塘、原来的小树林、原来的乡村土路、原来的打麦场,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光屁股的孩子在水中追逐的场面、那些年轻媳妇在湾边洗衣服的情景、那些在树林中分枣分瓜的场面、那些在打麦场追逐嬉戏捉迷藏的情景,只能存在于记忆的深处。几十年间,即使有着计划生育政策,人类繁衍的速度还是十分惊人的,在原来的坑塘里、树林中、打麦场上建起的是一栋栋民宅,使本来空旷、辽阔的地方变得异常拥挤、狭窄。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令人想不到的是,两棵椿树在一年之间双双而亡,像是走过了坎坷岁月的一对夫妻在很短的时间内牵手离世。那一年,是我家多事之秋。母亲的疾病,就是在那年元旦之后检查出来的。春天的一个晚上,突如其来来的一场大风竟把其中一棵椿树的主枝刮断,白惨惨的断茬令人惊诧,惊诧于生长了几十年曾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椿树竟被一场妖风愣愣地刮折;惊诧于唯独这棵椿树遭此横祸,在它周围比它弱小得多的枣树、桃树竟安然无恙。这着实令人不解。但令人不解的还有,在同一个春天,另一棵椿树却遭逢另一种灾难---被椿蚕蛀蚀而死。不知何因何时,椿树上生了一种绿虫子,因只食椿叶,又状如春蚕,人们称其为“椿蚕”。不知这种所谓的“椿蚕”来自于何方,有人戏称来自于没有检测的外来物种,所以没有天敌,没有消灭的有效方法,繁殖能力相当强,几天之内,就能使郁郁葱葱的椿树变得光秃秃的十分可怕,食光又长,长了又食,几个回合,椿树“败下阵来”,无叶之树,怎能生长?不仅如此,蚕的幼虫又从树干内钻出,高大、挺拔的树干霎时变得千疮百孔、密如筛眼,目不忍睹。在心里,我曾祈祷,让上苍保佑这棵椿树能够熬过这次灭顶之灾,因为在我的心里,时时牵挂着母亲的病情。母亲的生命之树多么象这棵椿树的生命啊!历经风雨、历尽坎坷,本来郁郁葱葱、夏叶灿烂,但不曾想却遭此横祸,身染疾病,难道椿树的所遇正是母亲生命的写照?结果是不幸而言中。椿树在那年的七月轰然倒下,“躯体”已干枯,千疮百孔;而母亲却是在那年的八月与我们依依而别,母亲对生的渴望和无尽的永远镌刻在了老人家的脸上。

  两棵椿树已经在我家的门前消失了,但留在我心中的记忆却是永远的。有喜,也有悲;有痛苦,也有欢乐。

散文相关阅读

散文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