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柳绿桃红
我的母亲史平兰。今年87岁,一头银发,身体硬朗,头脑灵活,精神倍儿足。爱打麻将,号称我们家的麻坛高手,每个星期至少和我姐姐、嫂子们奋战在麻将桌上打足八圈,很少失手。大多数情况都凯旋而归,战果累累。母亲最得意的时候,就是打完麻将回来,抖搂开她的小钱包,细数那一叠叠的小票子,那个惬意啊,那是母亲很享受的时候。
人都说,人活到了80岁,再往下活,人就成精了。这话搁母亲身上,一点不假。母亲历经一辈子的风雨,看淡了一世的繁华。大有临危不乱,荣辱不惊之感。我和母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和她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母亲是一部总也读不完的史书
闲来无事的时候,母亲总喜欢和我聊家常。母亲的话匣子一拉开,基本上就停不下来了。
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才16岁。基本上属于未成年的一花骨朵。舅母讲,他们的姻缘完全是母亲“看上了”父亲。在新中国还没诞生的年代,母亲一席象牙白的棉布旗袍,腰间掖着一方鸭卵青的小帕子,梳着油黑的长辫子,单眼皮的凤眼瞄了一眼英俊无比的父亲,就这一眼,就成就了他们磕磕绊绊,风雨同舟的一世姻缘。16岁的母亲,穿着奶奶借来的老旧红棉袄,带着银坠子,蒙着红盖头,美滋滋的迈过了炭火盆,就嫁到了杨家。每次细数她嫁过来的那日子,母亲的记忆都是清晰的不得了。一讲到她新婚的事,她至今还带着怨气,母亲说,嫁过来当晚,还没见街坊四邻,你奶就把红棉袄给要了去!坠子也给摘了去!让人可咋见人啊!每当母亲这样说的时候,我就偷偷的在心里笑。我就劝她说,还不错啊!那么穷的年代,我奶还能给你借来红棉袄,带着银坠子,婚礼很隆重啊!母亲就拿眼睛剜我一眼。我分明在那眼神了看到了16岁的史平兰,做新娘子的第一个傍晚对着镜子,那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挂满了失落和沮丧。然说起婚礼的当日,母亲就高兴了。母亲说,来了好多人。你爸那会在乡政府做事,热闹着哪。我就想,19岁俊朗无比的父亲,和16岁花朵般的母亲,新婚燕尔,那日子该是飞扬着过的吧!
在老家杨家店的三间土房子里,我爷、我奶、我9岁的老叔、我4岁的老姑、6岁的二姑、13岁的大姑,我父亲、我母亲,一大家子人就这样生活在一起。如今,我过世的父亲就埋在杨家的祖坟那,与老房子隔着稻田相望。每次回乡祭祖,眺望稻田那边的老房子,仿佛能摸到那老旧的房梁,那口储水的大缸,还有闻到房前屋后的果香。
做姑娘时的母亲,如同我一样,是家中最小的,也就多了份任性。母亲的模样虽不是姐妹们中最俊的,但她聪慧,端庄。村子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喜欢找她。半夜里,少女母亲就被家人唤起来,打扮好了,就来到嫁闺女,娶媳妇的人家。母亲这个小吉人就要帮人家递宝葫芦。我三姨是姐妹里面最漂亮的,身材高挑,鸭蛋脸,大眼睛,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母亲现今说起三姨来,还是止不住的赞赏和艳羡。母亲说,你三姨的那个水灵啊,大辫子又粗又黑,到这。母亲指指自己的腰下。你三姨她们都是大闺女,人家一起耍子儿,你三姨一把能接70个猪子。我说,那么厉害啊!那您呢?母亲笑笑说,人家不带我们小的,我只能趴着门缝看呗!母亲笑了,笑的像个小姑娘。
母亲是一幅被岁月侵染了的老画
我出生时母亲四十三岁,刚好是我现在的年纪。我记忆里的母亲总是有着淡淡的脂粉香。虽然乡下贫寒的日子,可母亲确是一直利落光鲜的。她最年轻的一张照片,是大姐,母亲和父亲的一张合影。照片上母亲梳着中分披肩长发,穿着白球鞋,苗条着身段,那会儿的母亲才25岁,满头满脸挡不住的青春。秀美的母亲与父亲两个坐在营口照相馆的长凳子上,中间站着精灵般6岁的大姐。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照相的姿势一直这个样子,只不过后来中间站的是我,而他们身后站着大哥二哥和二姐,大姐拿着照相机,爽快的对我们喊,看这边,笑笑。咔,一声响,那刚下过雨的泥泞院落,还有那头淘气的小花猪,被母亲擦得透亮的玻璃窗,和我们兄妹、父母一起就被定格在黑白照片上,母亲微微笑着,这辈子她的笑都没有改变。文革的时候,父亲被关进牛棚。父亲在那遭了很多罪,受了很多苦,差点送了命。那天,劳累至极的母亲一个人正挑着黄泥抹房子,一抬头,看到回来了的父亲。想必,那会母亲见到回来的父亲也是这样笑的,嘴角微微的上扬,脸上挂着喜悦,却克制着。
母亲的衣襟连着杨柳依依的故乡
我小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虽贫寒,但母亲却给我们活色生香的生活。我有一条天蓝色的背带裤,就是母亲用染料用我们家的大铁锅染出来的,我穿着这条背带裤,在村子里骄傲的像个公主。我们家三间土房子,柜子面永远光亮整洁。母亲一头浓密且光泽的黑发,永远被两个黑钢丝发卡别在耳后。齐刷刷的。围着藏蓝粗布围裙的母亲忙着种花、养鸡鸭、喂猪、烧火、做饭、洗衣服、照料菜园子。房前屋后的忙碌。早上,天不亮,母亲就起来了。扒灰,抱柴火。大米粥的香慢慢的弥漫在屋子里,这时候炕就更热乎了。母亲就该过来一个个的喊我们起来了。姊妹里面,我最贪睡。往往是母亲这边喊我起来了,等母亲一转身去厨房忙活,我就咕咚一下倒到被窝里接着淌酣揦子。大哥比我好多了,让起来就起来,不过他是跑到菜园门口草甸上接着睡去。母亲有句至今我们都非常刻骨的至理名言:“天天防戚,月月防贼”。我们比村子里其他的孩子要早起的,因为我们的母亲容不得家里炕上凌乱的被褥,它们要齐整整的落在描花的炕琴上。一落落色彩斑斓,整洁漂亮!而这时候,院子里的鸡鸭们就都睡饱了,唧唧嘎嘎的满院子跑。朝阳从村子东边的坝上升腾起来,照亮了高房身上黄泥土墙,照亮了院子里的葡萄藤,照亮了父亲拿着大扫把刚刚扫过的院落,照亮了母亲种的姹紫嫣红的花园,照亮了菜园子里红彤彤的西红柿,滴着翠的小黄瓜,一大池子的萝卜樱子,母亲站在门口,喊一声,吃饭!一碗一碗的大米粥就端上桌了,就着母亲腌制的小菜,翠绿的腌豆角拌上雪白的大豆腐,我们围坐在四条短腿的粗木炕桌周围,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上秋时节,村子里家家是棒槌敲打的咚咚声。母亲们拆洗被褥,浆洗的时候,用米汤把洗的洁白如雪的被单子裹上浆,晾晒在院子里。这时候的小小村庄,家家的晾衣绳上都彩旗飘飘,白杨树的叶子泛黄了,好一幅秋景图。这当口,被辱要填充些新棉花,等到柔软而带着沁香的一床床被褥铺满了火炕,我就着急的要早睡,我实在是太喜爱那被子里面甜甜的味道了。一针一线,母亲为我们纳鞋底,做棉衣棉裤。我穿着母亲做的棉鞋,去冰趟子上打滑滑。
母亲容得了我们疯玩刮坏了她辛辛苦苦为我们缝补的衣裤,但容不得我们没骨气,更容不得我们不守规矩。在村子里,家家都沾亲带故。随便见到一个人,不是自己的祖宗就是自己个姑奶奶,母亲要尊称人家的辈分。我使劲的记着,前院的老两口,我得叫老太爷,老太奶。北面平辈的得叫哥哥嫂嫂。和我一起玩的,我得叫姑奶。比我大十几岁的,甚至大更多的,我一个八岁的毛丫头,人家见了我,规规矩矩的抱我起来,喊我老姑奶。这复杂的体系中,叫得上人的称呼是我们比较头疼的大事。但凡母亲知道我们见人不说话,不称呼人家尊称的,都躲不过被母亲收拾一顿。母亲是不打我们的,但只要母亲的脸一沉,训斥我们一顿,我们是怕的。使得我们见了人,不是喊姑奶奶,就是喊大姥爷。碰上实在想不起来你的,就嘴里含了棉花似的,前头模糊的喊个啥,后面尾音跟个姥或是爷啥的。这样就不会被母亲训斥了。见人说话,这是母亲要求我们必须做到的。敬人敬己,就是要时时刻刻尊敬别人的同时,也就时时刻刻尊敬的自己,这是母亲教我学会的最朴素的为人道理。与人为善,能帮人处就帮人一把。母亲说,都是爹生妈养的,都不易。
母亲的善修来了晚年的福份
一年年的春华秋实,我们长大了,母亲老了。那个当年在地里一把镰刀割稻子割的飞快的母亲,那个16岁嫁到杨家,做了长媳妇,看天上的三星早起,忙活一大家子人生计的母亲,那个切萝卜丝切的又细又快的被太爷夸赞的母亲,那个胳膊窝生了大芥子摩的流脓出血顽强的推着磨盘的母亲,那个忍受了一肚子的委屈,给了我们体面而又幸福人生的母亲,老了。
87岁的母亲,满头银发,身体硬朗,穿着却还时尚。整天和老姐妹们大街上走走,回来东一把西一把的忙活,每次回家,都见到整洁的房间和母亲慈祥的笑脸。母亲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晚年总算是享点福。耳不聋,眼不花,啥节目都能看懂,卫星上天的事都能给我讲的头头是道。一天,和母亲一起上街,老太太穿着狐狸领的深紫色羊绒大衣,头戴一顶紫色毛线帽,颈上围着紫色围巾,一席深紫把母亲打扮的很有风范。我拉着她的胳膊,我们走在街市上。母亲走起路来,步伐还是轻松的,只是毕竟年龄大了,脚步慢了些。我们到了百货金店,给母亲挑好了一副耳环,很简洁的款式,是母亲适合的。前几天,二哥家的闺女大婚的日子。母亲喊我过去,指着一床铺展开的红红绿绿的衣裳对我说,给个建议,穿哪件。我拎出那件玫瑰红的法兰绒绣花上衣,一件青色长裤,一件中式呢子上衣说,就这么穿,定稿了!母亲笑了!
84岁时,母亲的牙齿都不行了。那天,有些昏暗的牙科走廊,我在这头急匆匆的行走,那头是母亲急切的目光。摘了牙套的母亲真的很老了,嘴巴扁扁的,面颊坍塌下去,成了没牙老太太。在牙医的手上,曾温润的嘴唇,成了两片风中的枯叶。我和母亲之间相隔了四十三年的光阴。四十年,是怎样一点点的把那个皮肤白皙,额角宽阔、唇红齿白的母亲雕刻成今天这个枯槁的老太?那个年轻的、芬芳的母亲把青春和美丽都一点点的消耗在我们的一日三餐里、在我们冬暖夏凉的关爱中。母亲从蓝色的躺椅上起来,那是浅浅的蓝,是母亲喜欢的颜色。牙医尝试着从母亲的嘴里拔下了三颗早就残损不堪的牙根,把一块纱布填到母亲的嘴里,咬着纱布的母亲看上去有些滑稽。这些残损的牙根一直在困扰着牙医,使得母亲不能镶嵌上一口如意的假牙。这样的高龄,让所有手握钳子的牙医在母亲那些如坍塌的古城墙般的牙根前止步了。而母亲执意的坚持和跟随而来的心电图和血压的检测证明了母亲的坚持。当那束鹅黄的灯光追随着母亲微张开的嘴,牙医戴上塑料手套,那把细长的钳子探向母亲的牙床,我紧张的看着他那娴熟的动作。害怕牙根脱离牙床的瞬间,母亲会昏厥、忽然发生意外。那颗带着血的牙被轻巧的置于白色的盘子上,发出轻微的脆响。母亲轻咬纱布,带着她一贯的微笑,从那躺椅上坐起来。那颗牙,无声无息的告别了母亲,它们之间在一起走过了八十四年的光阴。母亲的牙齿,曾浩如珠贝,曾嚼裹米糊,喂大了我们姊妹五个。拔了牙的母亲尽管微笑着,我依然从她那被鲜血浸红的纱布里,看到她的疼痛。母亲迈开步子,向着家的方向坚定的走。步履有些蹒跚,背有些微微的驮。望着母亲的背影,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
记得送走父亲的那天,母亲的手腕上被请来的先生用红布条拴在家里。父亲出殡前的傍晚,二哥请母亲查看父亲的灵车和陪葬的事宜。在暮色里,母亲缓步来院子里,来到父亲的灵车旁。父亲的照片被金色和白色的菊花环绕,鹅黄色的灵幔随微风轻摇。照片上的父亲眼里含着笑,嘴角微微的上翘。好似当年他们初相识一样。母亲平静的点头,子女们的操办很贴她的心。第二天,父亲就在黄色的灵幔和金色的菊花的拥簇下,永远的离开了家。化成灰的父亲是在大哥的怀抱中回到了故乡。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给父亲立碑,母亲来到了埋葬父亲的墓地,她站在父亲的坟前好久,风飞扬起她满头的白发,无尽凄凉。母亲站在我们子女的最前面,带着我们向过世的先人们伏地叩首。
母亲常说,人死如灯灭,虎死如绵羊。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一天,母亲抬头看看我,笑笑说,你们都不懂事,我得告诉你件事。我说,妈,您说。母亲说,等有一天,我走了,下葬时,你得拿双筷子,在我和你爸的骨灰盒上搭个桥,上面铺条白布,对你爸说,爸,开门啊,我妈来了。我听着,连忙打岔说,我懂的,到时候准给你搭桥,就是现在咱先不说这事,早着呢。
我忽然想,总有一天,母亲是会奔向父亲的。而现在,母亲留在我身边,我就数着年历,多一年就赚了一年,有母亲在的日子,是有妈的孩子。等有一天,母亲真走了,我就真的没爸没妈,成了孤儿了。
母亲心里装着家,成天操心家里的事。儿子们、女儿们、孙女们、外孙子们,重孙女。每次我给北京的儿子打电话,母亲总是站在边上听,嘱咐我,给孩子挺住劲,让孩子上去!侄女扁桃体摘除手术,迟迟不好。母亲见了,着急的不行。第二天早上,跟我说,你得带我去给咱家保家仙烧香,我拿钱买个烧鸡,我说,行。大哥来接母亲,我站在窗口向南门望,不一会就见到母亲脚步缓慢的走。母亲虔诚的上香、祈祷、行礼。母亲说,心诚则灵!
母亲心里装着家,成天操心家里的事。儿子们、女儿们、孙女们、外孙子们,重孙女。每次我给北京的儿子打电话,母亲总是站在边上听,嘱咐我,给孩子挺住劲,让孩子上去!侄女扁桃体摘除手术,迟迟不好。母亲见了,着急的不行。第二天早上,跟我说,你得带我去给咱家保家仙烧香,我拿钱买个烧鸡,我说,行。大哥来接母亲,我站在窗口向南门望,不一会就见到母亲脚步缓慢的走。母亲虔诚的上香、祈祷、行礼。母亲说,心诚则灵!
母亲受了一辈子的苦,行了一辈子的善,积了一辈子的德。也许,是上天眷顾了她,使得她在老了的时候有了人生的大幸福,有一大群孝顺的儿孙。有母亲在,家就是完整的。母亲说,到老了。到子女家里,要是子女不给脸子,不嫌弃就知足了。每到母亲讲这些的时候,我总是要打断她。我想告诉她,你给了我们生命,用一生一世的爱给予我们,在艰难的岁月里,以一个母亲的智慧和坚强养育我们。母亲说,那年月,家里穷。哪个孩子结婚都没像样的给过家当。我想说,母亲,你教会了我们做人的道理。您告诉我们,做人做事凭良心。您告诉我们,在任何时候,都要以一颗善心,好心,对人,待物。就如您说的,您这辈子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您少女时代,您就承担了长媳的重任,照顾瘫痪在床的爷公公,爷婆婆。您六十多岁的时候,又开始照看瘫痪在床的婆婆。您给孙女外孙子洗尿布,您那双布满皱纹的双手,为我们摇过蒲扇,做过棉被,缝补过衣衫。正如您所说,您八十七的年纪了,身子骨这么硬朗,走在公园里人们都止不住的要停下脚步赞叹,您这一身福气是您一辈子的积德行善修来的。您言传身教,让我们明白做人的根本,这就是给我们的最大财富。
来生你做女儿,像你疼我那样疼你
我看过迟莉的一段话,特别的好。她写到“你鲜活地坐在往事末端,作为自己历史的主人翁,栩栩如生地讲述着。”而母亲现在的确是坐在了她人生的末端,总是栩栩如生的给我们讲述她一生的欢乐和痛楚。在她的话语里,旧时的人和事都鲜活起来。现在,87岁的母亲和我生活在一起。结婚离开家十年后,我又成为一个被母亲时时娇惯的女儿。家里的花瓶上,时时开放着如诗如画的花朵。母亲清晨静悄悄的走出家门,在沿湖路的晨曦中行走。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带来一把野花、芦苇花、或者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没有念过一天书的母亲,确很懂得事理,很有眼光。活到老年的母亲简直就是一个哲学家。有母亲的家,温暖而温馨。每次给她置办一件新衣服,她穿上的时候,母亲笑的特别的开心。前天,新网购了件鹅黄的毛衣,母亲穿上走出来,很美。我忽然发现,母亲是这样的端庄,典雅。母亲银白的发,粉白的脸,一笑起来,脸上的那些个皱纹都生动起来。有母亲真是件无比幸福的事情。给母亲打一杯果泥,她心满意足的喝。有时候,下班回家,明明有钥匙。可我偏偏喜欢摁响门铃,等待的时候,可想卧在沙发上看大戏的母亲听到的孩子们回家的铃声是一定是欣喜的。她会急忙的走过来,开门,打开走廊的门灯,手拉着门笑盈盈的等。我的梳妆台上,有把黑漆碎花的小梳子,每天下班回来,我总能在上面看到几根白发,每当这时候,心里会很暖。知道母亲在镜子前一定是认真的梳理了头发,有这样的心情就知道母亲身体不错。我真奢望,这辈子,每次回家,拿起小梳子,都能在上面看到几根来自母亲的白发,那样我就会一直都有母亲。而我知道,母亲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去父亲那里。父亲的墓碑旁有一行空白,那是留给母亲的。而我只能祈祷,祈祷母亲健康、平安,多在这世上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每天下班,按响门铃,都能听到里面的那声亲切的回声。
我们在人世上走一遭。父亲母亲给我们生命,大地,天空,阳光给我们丰盛的自然,所经历的事,遇到的人,走过的路,烙印在我们心里。这季花开,那季落雪,亲人有一天可能会离开,再见只能在梦里。其实,我们在人世里最重要的不是浮华,所珍视的该是那份真挚的牵挂。父亲走了,我的天空坍塌了一半,母亲还在努力的支撑,母亲说,她还要好好的活,多活几年是几年。现在,每天中午回家,是在母亲的无限期盼中回的。你做什么,她总是跟在你身后。我常常能感觉到背后母亲那凝视我的目光。有些时候,真想转过身去,把母亲拥在怀里,对她说,下辈子你当我女儿,让我像你疼我那样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