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榕三叠
一
窗外,白色围墙边是一排粗壮的大叶榕树,秋日的斜阳穿过树梢,在围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是深深浅浅光阴的故事。风摇着光影,故事便渐行渐远,渐至模糊,最后留下一墙淡墨,是无语的沧桑。晚风却意犹未尽,依然缠着树叶,窸窸窣窣,说不尽的陈年旧事。说着说着,树叶就泛黄了,带着同样泛黄的记忆,飘飞成阵,落下一地晚秋……
大叶榕是浪漫的,它用自己的生命认真地诠释冷暖、解读春秋。秋天,用落叶编织诗行,春天,用一个个嫩绿的芽苞做为破解春天的密码。它把所有的巧心思都重重包裹在芽苞里,春雨过后,芽苞像朵朵绿云陆续绽放,每一次绽放就染绿一片清风,吹暖一片阳光。清风过处,新芽的小外瓣如雪片般翩然而下,那轻轻浅浅的绿,让人不禁怀疑,那是大叶榕寄给春天的信笺。慢慢地,新芽开尽,大叶榕便以一袭鲜绿,装扮渐次润开的一季春风。
二
根,交错缠绕;枝,横斜逸出。广阔浓密的树冠让它像一个绿色的大怀抱,而千万条长须让它更像一位垂髯老者,一位慈心仁厚的老者。它就是细叶榕,因为看惯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便无心刻画俊逸挺拔的身姿来引人注目,小路边、校道旁,随便一站,便撑起一片蓝天,撑出一片绿色。
细叶榕从来不会吝啬,繁密的枝叶是送给鸟儿的,在这个绿色的家里,鸟儿们或哼一曲清新的小调,或耍一个高亮的花腔,或者斗斗嘴,拉拉家常,又或者跳上树的末梢,荡一荡秋千,都是自由的,密密的叶子早已给了它们一帘青纱,隐藏起它们容易害羞的心。
浓绿的榕荫则是送给孩子的。校园里的榕树最擅长用层层叠叠的树叶收敛住酷暑骄阳,把清凉揉碎在孩子们的书声、歌声、笑声中,然后轻轻筛下,洒遍校园。于是,榕树下便成了收集童真的储藏室:热烈如雨点的脚印、天真无邪的笑声、轻松快乐的音符,还有种种美丽和秘密……如果某一天,有翩翩少年回到校园里,寻找童年的那个自己,榕树便会是帮他打开记忆之门的钥匙。站在榕树下,他会发现,一片叶子就是一个故事,一阵清风就是一串笑语。他会发现,榕树就是童年的摇篮,在榕树绿色的怀抱里,没有忧愁,也没有风雨。
三
从垂叶榕身边经过,总会想起三毛的那首诗: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也许,她想做的就是垂叶榕这样的树吧。
垂叶榕是不知愁的,在它的生命里,好像只有春天,只有绿色。透过阳光,垂叶榕的叶片像一块块通灵透亮的翡翠,一树绿叶就是一树碧玉。那一树树碧玉,绿绿地在风中招摇,是何等欢愉,何等骄傲。雨来了,不过是洗去世俗的尘埃;日出了,是为了给生命镀上色彩;云飞了,也只是为了把笑声传播开来……
那天,几个孩子在榕树下玩耍,看着他们脸上荡漾开来的笑容,忽然觉得,他们就是快乐的垂叶榕,他们和垂叶榕一样,都是属于春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