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奶奶
月亮奶奶
文/草水甫寸
在我们那里,月亮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月姥姥。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姥姥,所以便又给它取了个名字——月亮奶奶。
记得小时候,我总是搬着小板凳坐在奶奶眼前。跟着奶奶学那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童谣“月姥娘,打场场。割了麦,请姥娘……”每到农历十五左右,月亮便格外的圆。好像能看清楚里面的一切。我总喜欢问:“奶奶,那月亮里是什么呀?为什么还有一动一动的?”“那是一个老太太在树底下捣蒜臼呢!”奶奶眼睛眯成月牙儿一般,乐呵呵地告诉我。不过,我觉得还真是像呢!
当然,月亮最大最亮最圆的时候莫过于八月十五了。虽然同是农历十五,却因为这个日子还担当着“中秋节”这个非凡的职务,使月亮也变得不同寻常。这天的月亮,似乎因为每个人不同的期盼或思念而荣升为蕴意无穷的洁白天使。
在农村,八月十五是玉米该收的时候了。每天晚上,我和奶奶都会搬着板凳坐在院子里剥玉米。温柔的月光洒在黄色的玉米堆上,映在奶奶慈祥的笑脸上,也包裹在我小小的躯体上。我喜欢听奶奶给我讲那些老故事。奶奶说她出嫁的时候,是穿着一身大红的棉裤棉袄坐在轿子里的,那个年代的女人出嫁都得那么穿,不管是冬天夏天。奶奶回忆着小时候去地主的田地里捡麦穗,但千万不能被坏心眼的管家看到,不然就得挨打或挨骂。奶奶还说她大哥是当兵的,可最后没有回来,二哥是个傻子,最后在河里淹死了……不过我也有不懂的地方,奶奶说她几十年都没有回她娘家了,还说她娘家没人了。我问奶奶,为什么会没人了呢?奶奶说,死的死,丢的丢,连村儿都没了,更别说人了。听着奶奶像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铺直叙的,我问奶奶你想他们吗,奶奶没有回答,只是依然笑着看看天上的月亮,我也仰起小脸看着月亮,我想:那么多年了,估计早就不想了吧。就像从小就离开我的母亲一样,估计我也已经忘了吧。可是年纪尚小的我没有捕捉到奶奶眼睛里晶莹的泪花。
如果中秋节爸爸回来,那我便像中了大奖一样满巷子吆喝。我给临墙的伯伯说:我爸爸回来了!我给对门的大壮说:我爸爸回来了!我给小卖部的四婶儿说:我爸爸回来了!我仿佛要告诉全世界:我爸爸回来了!
那我们剥起玉米来就更起劲了,我爸爸会把我家的老式收音机搬出来,插上新买的磁带,院子里便想起了《常回家看看》《有一个姑娘》这些当时很流行的歌曲。月饼我是不爱吃的,奶奶似乎很爱吃,每次都小心地用一只手捏起我吃剩下的半个,再半摊开另一只手在月饼下面接着掉下来的酥皮,才刚刚咬一口,仿佛那香甜已经弥漫到心窝般开心地笑着。想起平日里奶奶忙碌的身影,还真的有点像月亮里始终不停捣蒜臼的老太太呢。
儿时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现在奶奶的腰已经弯成了一个月牙般,再也直不起来了,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经常弯腰捣蒜臼的原因呢?而现在的我也再不是那个总是缠着奶奶讲故事的小姑娘了。如今在外地求学的我,也像爸爸当年一样很少回家。今年的中秋节,我所在的城市下雨了,我始终没有找到月亮。我想看看那个捣蒜臼的老奶奶身体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