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之旅
神农之旅
盖生
早就听说神农架有野人,旅游广告也是这样介绍的,于是,在开完会,游完武当山,我们几个好事者一商量,就包租一辆小客车,踏上了神农之旅。
我们一行共11人:八男三女,虽然性别远不成比例,但总算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这就足够了。起码,话题、情绪都因异性的存在而丰富有趣了许多。当然,其中一位女士并不能起这种作用,这不仅因她是夫妻双行,主要是因为她年事过高,已失去女性的魅力。不过,她的存在也不容忽视,尤其是她过于精明的琐细,斤斤两两的算计,诸如餐费的数目与用餐的多少啦,门票价位的高低之类的挑剔给同行人带来一些不快,但反过来看,这也为单调的旅途带来一些作料。
上路后,由于车小人多,路途遥远又颇为颠跛,所以坐的位置就显得十分重要。好在男士们大多都有些绅士风度,除副司机座让给一尊严长者外,二位较年轻的女士被让在第二排位置,那对老夫妻当仁不让地抢占了第三排。相比较而言,二三排的搭座较之最后一排还有一定的优势,起码不挤,于是,就让给两位年过半百的准长者,这样,最后一排的四个座位,只好由我们还算年轻的男士享用了。由于山道弯弯,路况不好,坐在后面又是四人,所以不仅随时可能碰头撞背,而且,热、挤也令人苦不堪言,时间一久,自然对前排人士,尤其是挨两位年轻女士较近的男士滋生出些许妒意,于是,以隐喻、反讽等话题方式对幸运者并无恶意的调侃就开始了。因为大家都是文化人,语言都有分寸感,所说的话,大多是表面上没什么,而骨子又很点什么之类的。被攻击者并不装傻,而是顺水推舟,欣然接受攻击者虚拟的宠幸。二位年轻女士也颇有风度,或者不置一词,嬉笑而已,或者指此而言他,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开了一阵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平之气得到宣泄,于是,整个车厢也就其乐融融了。
接着,不知从谁开始的讲起了漫长旅途必备品——半荤半素的段子。每一个段子,都有几个关键词,每到关键词的道出,都爆发一阵笑声。难怪人说旅途的人永远是年轻的,由于无聊,大家都成为所谓低级而有趣的人,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两位长者,忍不住也加入说段子的行列。
原听说从丹江市到神农架仅需五个多小时,也不知路走得不对,还是道不好走,总之,五个小时早已过去,但目的地在哪儿,似乎还遥遥无期。时间一长,生理的吐纳功能也开始提醒人们关注它们的存在:加水、排水是必不可少的。加水自然容易解决,每个人都自备许多,关键是排,这不仅有选址问题,主要是得在请司机停车时说得委婉,幽默,于是,有人想起了一个代用词,叫“唱歌”,或说是要上歌厅。虽然每个人都心领神会,但几乎每一次一有人说要“唱歌”,都爆发一阵笑声。由于有位长者不知这话语的出典,把虚指当成了实指,结果更增添了笑料。
由于很多路段正在修整,堵车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大家不时下车,走一段,也算活动活动,车能走时再上车,这倒也不错。可有一次,由于水泥路面刚刚浇铸,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通行,大家只好下车等待。虽然眼看日落西山,目的地松柏镇究竟还有多远包括司机也不知道,但焦躁也没用,大家只好再一次下车散步。无意间,发现路左首有一群山环绕的水库,这倒是一好去处,恰好,那位在华莹山长大的、现在南方某一出版社供职的川妹子也信步走来,这是再好不过的聊天对象。这位川妹子虽年过而立,但却极具少女的风采和情性,有一颗对什么都好奇的心和一个敏捷健美的身体,这是一个很标准的旅游者。于是,这翠峰倒映于碧水间的大坝,就成为聊天的最佳场所。那位川妹子饶有兴致地采一把细小的草穗,并不时用鼻子嗅嗅,然后嫣然一笑,仿佛对自己小女孩气的动作的歉意,又象是一种自我欣赏,我们随便坐在大坝上,望着撒满夕阳暮霭渐起的远山,略显黛色但基调仍为翠绿的近岭,和拖着长长金波的湖水,漫漫地闲话着眼前的景色,各自述说着已经遥远的童年的趣事和梦想,这确是十分惬意闲适的时刻。看得出,她也是一个善于暂时地超越当下情境,有着诗意幻想的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在这情境中过去了,当在路边焦灼等待的同行者拼命打手势说车可以走的时候,我们一点也没有感到时间的漫长,甚至希望这种情境中的堵车能再来几次。
天渐渐暗了起来,由于车是饶山而行,一会儿夕阳在西边挣扎,一会儿又跑到东边喘息,仿佛它刚要升起。但终于,太阳完全失去了踪影,天真的黑了。司机大开车灯,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爬行。由于大多乘客都是生长在平原上北方人,本来,车行山路就有些紧张,夜间在陡坡深谷中穿行更是平生第一遭,所以大家都有些不安。那位稍微年长的湘妹子似乎颇有经验,见司机也有些困倦,就不时提醒他吸根烟,解解乏。连续行车已超过十小时。既然怕也没用,大家又都在极境中产生了无奈的轻松感,于是,又开始说笑。这时,大大的、圆圆的、没有任何地面光干扰和云层遮蔽的月亮爬上天空,大家一阵惊叹,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赏月:这确是在都市中、在平原上少见的朗月。它内核饱满,光华内聚,显得那样从容,优雅和自信。一会儿,它滑行于峰巅,一会儿又跌下深谷,忽而左,时而右,围着你嬉戏,或在树隙间对你扮怪相、眨眼,时间慢慢地在这融融的月色里消逝。其实,如果你消解了当下的实际考虑,任何情境,都可能是一种美的享受,前面出现了灯火:松柏镇终于到了。大家虽然都很困乏,而且夜已过半,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吃着、喝着、谈着,仿佛劫后余生般的庆贺。随便找个住处,倒头便睡。这半夜,睡得真塌实,反正,神农架就在眼前了,真有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