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偿的情债

　　夏延民

　　吴阿姨爽朗的笑声从楼下的小花园传到了楼上，隔着窗户望下去，吴阿姨幸福的搀扶着脑血栓后遗症的老伴，正在小花园散步。老伴的身体行动不变，大半个身子倾在吴阿姨的身上，吴阿姨似乎不嫌累，不时传来笑声和跟邻居打招呼的声音。妻子走过来在旁边捅了我一下说：“看啥，瞧老太太这命，一辈子老头不顾家，老了还得自己伺候。”

　　年轻的时候，吴阿姨两口子不合，男人常年在郊区的农场不回家，在那边跟一个年轻的寡妇搭帮着过日子。吴阿姨死活不离婚，男人没有办法，就不给家里生活费，吴阿姨这些年是靠当环卫工，替人串羊肉串，送报纸、打零工熬过来的。两个人有一个女儿，女儿结婚，男人都没有回来看一眼。前几年在楼下的凉亭里乘凉，说起这事，吴阿姨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去年过春节前夕，男人被寡妇的儿子送了回来，脑血栓半边身体瘫了，只能让人扶着，拉着一条腿挪步。吴阿姨二话没说就把男人留了下来，住院看病，把积蓄全花光了，男人的病也没有见多大起色。男人的钱都给了寡妇一家，身无分文的回家，全靠吴阿姨一个人的社保退休金生活，看病吃药，生活越发的拮据，可吴阿姨的脸色却有了红光，整天不再愁眉苦脸，见了谁都乐呵呵的。别人当面提起男人的不是，吴阿姨都笑着说：“我不管他谁管他？都剩半天命了，我欠他的，这就是我的命。”男人被吴阿姨照顾的白白胖胖，一副富态的模样，偶尔在楼下碰见，跟吴阿姨打招呼，男人也呜呜呀呀的回应。吴阿姨总是笑着说：“说话不利索，还偏爱说，问你好呢？”

　　婚姻中，到底谁欠谁的真的说不清楚。吴阿姨守了一辈子，总算等回了男人，她的幸福基于什么呢？或许在她眼里，男人就是一辈子的爱人，不管爱人怎么的伤害她，她也必须不离不弃。谁知道呢？有些感情是无法用常识来弄清楚的，就像这生命黄昏的守望，到底谁欠了谁，谁负了谁，谁幸福了谁？

　　友人45岁离婚了，妻子年轻的时候出轨，两人为了孩子一直没有离婚，等到孩子上了大学，孩子去学校报道走，两人在车站送完孩子，直接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友人再婚，找了一个单位不错的大龄剩女。第二年有了一个孩子，第三年友人就脑溢血坐上了轮椅。那位比友人小15岁的年轻妈妈，经常利用下班的时间，推着友人出来散步，别人都称赞友人有福气。年轻的老婆不离不弃，友人却经常的耍脾气。有一次去看望友人，亲眼看见年轻的老婆像哄孩子似的再哄友人吃饭。友人脖子上围着大大的饭围子，坐在轮椅上像极了孩子。看着身形消瘦的友人妻子，心中总是充满同情。等那么多年，一直在寻寻觅觅自己的幸福，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生活却陷进了冰窟里。可友人的妻子总是笑盈盈，伺候友人，照看孩子，照顾友人年迈的父母，无怨无悔。

　　无偿的情债，脑海中忽然的涌现出这个词汇。以喜剧开始的婚姻，并不总是以喜剧的形式结束。当新婚在甜美的祝福和美好的期望中起航，逆流、暗礁、风浪、冰霜，总是有许许多多的困难、挫折，使婚姻出现变数。在那些美好或悲剧的婚姻中，有一种无偿的情债，属于婚姻类型的一个分支，它负载的深情超越了爱恨情仇，包容了背叛和伤害，以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爱的形式，向人们诉说着婚姻和爱情故事。他（她）们的幸福极其简单，就是能够与爱的人长相厮守，路再崎岖也不放手，心在受伤，也守望如初。或许这就是幸福，爱的付出本就不求索取，牵你手不撒手，只是爱就要爱你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