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创造--阿斯加诗篇诠释(46-49)
他的创造(四十六)
诗四十六《方法》--
苦瓜长到三寸的时候,我惊喜地喊
这正是我想象的苦瓜。我曾为它松土,顺藤
蜜蜂还不停地眷顾,雨水也多情地为它洒下
要是一个生命从内部腐烂,这里可找不出方法
所谓人老多情,有一个动作性暗示,或是一个动词吧,
引起我的好奇。在诗十六《别怪他不再眷恋》中,诗人
在园子中“又把瓜藤扶到瓜架上”,在诗四十五《打水》中,
“又把我扶上牛背”,这两首都出现一个动词“扶”字,帮扶
意识,仿佛一种本能,与生俱来。而这首诗中给苦瓜“顺藤”,
也不乏帮扶色彩,而诗题为“方法”,作者究竟想暗示什么呢?
从“苦瓜”到一切瓜果,怕的是雨水太盛,根烂果也烂。那么
人呢?倘若心烂,也就是从“内部腐烂”(象征黑暗缠身),
意味着自取灭亡,便什么方法也不管用了啦。因为
“死亡已来到我的床前”(温志峰语)。由此不妨设想:
他的方法,既是消除黑暗的方法,更是召唤存在的方法。
2014年6月28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七)
诗四十七《它熬到这一天已经老了》--
死里逃生的人去了西边
他们去了你的园子
他们将火烧到那里
有人从火里看到了玫瑰
有人捂紧了伤口
可你躲不住了,阿斯加
死里逃生的人你都不认识
原来他们十分惊慌,后来结队而行
从呼唤中静谧下来
他们已在你的园子里安营扎寨
月亮很快就会坠毁
它熬到这一天已经老了
它不再明亮,不再把你寻找
可你躲不住了,阿斯加
可与诗四十八《倘若它一心发光》对读--
一具黑棺材被八个人抬在路口
八双大手挪开棺盖
八双眼睛紧紧盯着快要落气的喉咙
我快要死了。一边死我一边说话
路口朝三个方向,我选择死亡
其余的通向河流和森林
我曾如此眷恋,可从未抵达
来到路口,我只依恋棺材和八双大脚
它们将替我把余生的路走完
我快要死了,一边死我一边说话
有一个东西我仍然深信
它从不围绕任何星体转来转去
倘若它一心发光
死后我又如何怀疑
一个失去声带的人会停止歌唱
2008年6月30日,作者写了诗四十八,7月1日紧
接着写了诗四十七。这两首诗堪称“兄妹篇”。在这
妹篇中,“它”既指月亮,也隐喻作者或阿斯加的母
性光辉。在那兄篇中,“它”既指太阳,也一样隐喻
诗人自己。妹篇主要描述死里逃生的人把“火”(象征
生存斗争)烧到你的“园子”(象征精神家园),并无耻
占领你的“园子”,而不知道除去他们自己种种黑暗之物。
这样“月亮”(象征母性光辉)像一只夜行大鸟,很快就会
“坠毁”(象征黑暗重现)。诗的结尾颇为“黯然神伤”:
它熬到这一天已经老了
它不再明亮,不再把你寻找
可你躲不住了,阿斯加
诗人暗示阿斯加,既“躲不住”,那抵抗就决绝一些吧。
毕竟人类仍要在黑暗中拥抱与挣扎呀。只要理想光辉仍在。
兄篇则以“诗歌太阳”自喻,却又让死亡形象出场。如此
既方便言说,又自成“绝响”。真煞费苦心呀,我的东荡子。
“一心发光”是兄篇的思想源泉,也是它的智慧之源。因此,
东荡子一边死亡,一边说唱,并把诗歌背景设置在“路口”。
这样就有方向选择的意向问题。在“死亡、河流和森林”三个
方向中,诗人当然选择死亡。这样才需要“八双大脚”帮他把
“余生的路”继续走完。这首诗的思想,在2008年写的《黑暗论》
中曾有表述:“我从不这样说,太阳之所以光芒万丈,只因为它从不
围绕任何星体转来转去,只因为它一心发光。”思考与写作同步,正是
东荡子无坚不摧的“本能”与“本体”。当他的心与太阳合体,还有什么
不可能呢?存在的昭示,或者本能召唤,本来就是它内在的声音与形式。
2010年出版的《阿斯加》,从写作时间上看,这兄篇应该是“开篇之作”。
至于为什么被放在书中断后,这也是饶有兴趣的问题。读者不妨自己想想。
2014年6月28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八)
2010年版《阿斯加》,48首诗已诠释完了。但2011年
世宾主编的《完整性写作》上卷中,还收了《从白天到黑夜》、
《他们需要》等四首。拟采用这两首,作为完整版《阿斯加》。
这里仍用“诗第几”’方式,予以诠释。或许这也是东荡子本
人生前的意愿。这样《阿斯加诗篇》只能是50首。谢谢世宾。
诗四十九《从白天到黑夜》--
在一个不远的村庄,听到有关你的消息
你死了,而我小心翼翼,在这里沿着你的路径
看上去,我靠你越来越近。事情却正好相反
从白天到黑夜,我们只是身披同一件外衣
这首诗明显可闻到诗四十八的味道:那就是死亡。
难道除了死亡之外,就不能正面展开言说的路径?
或许只有“处在”死亡状态,才能“诗言无忌”吧。
在“一心发光”之后,诗人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呢?
在“兄妹篇”完成合唱之后,诗人已拥有“白天和黑夜”,
为什么还要“沿着你的路径”,而且最后“身披同一件外衣”?
这里的关键在于,诗人不能也不想“停止歌唱”。又是本能使然。
东荡子一生,什么都可放弃,唯独诗歌保留,什么都可破坏,唯独
阿斯加的牧场不能。而不断完善这样一个理想,已成了他的“使命”。
哪怕“从白天到黑夜”,哪怕“死亡”原来与自己披着同一件“外衣”。
2014年6月28日于永安约
他的创造(四十九)
诗五十《他们需要》--
他们把你关在一个黑屋子,这并不可怕
他们只不过想从你那里得到,他们所需要的
他们需要珠宝,黄金,首饰,你就告诉他们
那些东西立即会有人送来,放在他们的门口
如果不是这些,而是其他,你也告诉他们
那些东西都会有人送来,放到他们的门口
这首诗可与《王冠》一书中《诗歌》一诗这两节对读:
世界上再没有什么称得上财富
如果秋风让枯叶都变成了黄金
填满大道和欲望
那么多张望的眼睛 望不到亮光
我多么希望是这样的景象:黄金
都成为凋叶 归回自然
天空将如此高远 道路分明
财富漫天飘回
1994年他写的《诗歌》,对人类无休止符般的“欲望”,展开垂
天之翼般的想象,和讽刺与揭露之双重打击。且富于青春期诗
歌的锐气和浪漫。到了2010年,诗人“闯入了无语的生活”,
“词没了”;到了2011年,诗人已成了阿斯加的“尾巴”,只
做一些药用说明般的补充。诗五十便是这样的作品。然而这
首诗还是足以“附骥”。因为诗中的“黑屋子”,象征诗人精神上
的困境。读东荡子,我时不时会联想到卡夫卡。老卡做反向图腾,
并没有老东正向图腾那么辛苦。而东荡子一边竭尽全力进行创造
性建设,一边却要承受不被理解、不被重视的压抑。他多么想见到
自己的“人民和鲜花”呀。现实与理想落差又那么大。“他们”(泛指
人类)需要的是“珠宝,黄金,首饰”等物质性的东西,并不需要精神
作品。此情何堪,此心何苦。作为理想诗人,对“坏世界”肯定充满敌意。
因为精神困境,审美困境,甚至图腾困境,都是世界性的,况且谁也难以幸免。
2014你6月28日于永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