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有我的父亲
每当在街头,天桥下看着蜷缩在路口,眼里写满期待的民工,酸涩会立刻充斥着我的心肺;每当走过尘土飞扬的工地,看到烈日下或寒风中挥汗如雨的打工者,涌上心头的,便是他们在陌生的城市如何地艰辛和卑微,他们忍受了多少白眼,吞咽了多少泪水?因为,他们之中,有我的父亲……
曾经,我对父亲一无所知。他常年在外到底是怎样的过活?他一年胜似一年的消瘦和苍老到底是为什么?还有,他过得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很好”吗?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必要去为这些问题伤脑筋的。我更热衷的,是整日盘算着今天去抄谁的作业,怎样偷着把这小说看完,今天又去谁家玩晚上又和谁去谁家看电视并绞尽脑汁使出浑身懈数说服妈妈同意而又不能有半点破绽;用什么办法隐藏自己日益可怜的考试成绩;甚至因为某些事我对父亲怨恨着难以释怀并用自己的方式“报复”着他。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的懂事,慢慢的踏入社会……
和已往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作业又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出去玩,去看电视,但电视上播放的画面却刺痛了我的双眼,让我看得有些辛酸:那是一排排用水泥板甚至就是用一些破旧的木板、竹跷板搭建的简易工棚,四面透风的小屋里挤满了端着水煮白菜狼吞虎咽的民工坐在那随便用东西临时搭起的零乱简单还带点脏的床铺上……
“很可怜,对吗?”
“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那中间也有你的父亲!”
“那中间也有你的父亲!”不知何时偌大的屋子却只剩下我一个人,霎时空落得叫人心里难受。想起父亲,想起在被我可怜的那群人当中居然有我的父亲,懊悔、愧疚、悲哀一起涌上心头……
我曾为电视剧中主人公的悲惨命运而慷慨洒泪,也不止一次对流浪有外、无家可归的孩童生出同情,更不止一次对那些健全的却在乞讨的人“送”过钱,唯独对我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冷酷得近乎残忍,甚至恨他,不叫他,只说“喂!”。他的关爱和付出被我视作是理所当然,因为那是他欠我的!!我肆无忌惮地向他索取了将近二十来年。从可口的零食到漂亮的衣服,从小时候被我视为炫耀资本的零花钱到大学时几千元的学习和生活费用,从无微不至的关爱到今天所谓的自由空间,我的胃口越来越大,大到父亲日渐力不从心,大到他不得不离开家,到一个陌生的、不属于他的城市挥洒汗水,像一只城里的乡下鸟,不停地奔波,不停地找寻,找寻的,是子女的未来;他又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飘荡荡,为了生存,为了回到天空不断努力却又不知道终点到底在哪……
他也许不曾想过,他所认为的“懂事”的女儿,竟会一脸不屑地看他的同伴们,一面心安理得地“骗取”着他的爱,他却不曾有过半点怨言,只因为,我喊他“父亲”。也许他觉得,父亲的爱就像大海一样,深沉而博大,始终无言,却掷地有声。我一时无语凝噎,泪如雨下!
“那中间也有你的父亲!”就是这句话,让我重新坐在了职校的教室开始向高考进军。为了这个梦想,就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为了父亲一直所期望的,我每晚的休息时间很短,总是强迫自己多看点,多做点。
终于高考过去了,父亲的电话回来了。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考得怎么样而是问我过得好不好。我难过的告诉父亲我可能考不上本科。父亲却故作轻松地说,考不上考个专科也不错呀!哪个学校都出人才的。反正学费的事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的。想着父亲那艰苦的生活环境,想着父亲那沉重辛苦累人的工作;想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脸庞,被晒得黝黑的皮肤,渐渐迟缓的动作,我不禁泪如雨下!
今天,我已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坐在温暖的教室里想起了我那可能在寒风萧瑟中工作的父亲,只想道一声:远方,我的父亲,你过得好吗?女儿很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