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缺一人生
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叫“缺嘴儿”。
阔别家乡多年,踏上回家的旅程。冬日的空气冰凉凉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嘴里不停地呵着白气,沿途依旧是崎岖的山路和银装素裹的山林,零星的车辆在蜿蜒的山路上蜗行,汽车在泥泞的地面上飞溅出点点泥汁,在弯行了几个大弯后,一个宁静地小村突兀地矗立开来。除了多了几幢建筑物和一些欣欣向荣的“小不点”,还有一些人永远的离我们而去,村子还一如当年的尊容。
在我们村里,人们会相约着逢几天聚在特定的场所买买买卖,我们把这叫“赶场”,刚好又恰逢这一日,空旷的小街道陆陆续续地被挤满,我们总是在别人的背篓缝隙中擦过,一有车辆经过,人们还要排成平行线让其经过,吆喝声一片,在这里,你能真正体会何为“比肩接踵”。乡民会早早地背起背篓找个小块地方摆摆自己的小物品,把其使用价值换成价值以再换成需要的使用价值。
在这些人群里,我又注意到了一个人——-“缺嘴儿”,一个流动的理发师。他因先天残疾,所以腿是瘸的,面部神经瘫痪,所以嘴也是缺的,也就有了“缺嘴儿”一名。记得很小的时候,每逢赶场,他总会背上他的行李摆个小摊为大家理发,大家看到他就说“缺嘴儿来了”,他也只是笑笑答应。他动作熟练,手法极好,能剪得一手的好平头,还会刮刮胡子,而且收费特低,一块钱一个,总之不管是技艺还是经济都能满足乡民的需求,村里老老小小的人都经过过他的手艺,他成了我们这一片地儿的专属理发师。我和几个朋友在一旁聊聊闲事,忽然又看到他背着破旧的行李包来赶场,朋友打趣说,去叫缺嘴儿把你头发剪剪吧,他肯定会把剃发刀在一条黑布上打磨光亮,然后吐口唾沫在刀上润润刀锋,接着往你头上一抹,头发就干净了。一群人爆笑起来,因为他们的发型是经过了专业发型师的设计和打理怎么可能还要缺嘴儿,怎么还会信任缺嘴儿能弄出最新潮的发型,他除了平头和简单的剪剪,什么发型都剪不出,可是,他们忘了,曾经是“缺嘴儿”在他们年幼时剪掉他们凌乱的长发。我也跟着众人大笑起来,可是我想,“缺嘴儿”是应该受到尊重的。曾经去过几个城市,在人头攢动的码头或是公交站台或是商品批发场所,总有那么多四肢健全或轻度残疾或自残的人端一个铁钵博取众人的同情,有的甚至放上音响吸引众人的注意,一天下来,碗里还只是躺着几个冷冷的硬币。太多太多的乞丐混淆和麻木了人们的视线和神经,所以也只是匆匆而过。可是“缺嘴儿”不仰仗自己的残疾而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努力而不是缺陷去谋生。瞬时,“缺嘴儿”的形象便变得高大起来。其实,卑微与尊贵总是这么一墙之隔,透过薄薄地墙纸就能洞察对窗的风景。
一包一刀一辈子。
一瘸一缺一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