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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截乡音

发布时间:2024-07-08 16:19:38

  一到春天,乡下的杏花从山沟里向山头的杏树上笑着开来,穿着白色与粉红的衣裳,成了乡下的村花。

  村花的确是在山沟里长大的,看到农民伯伯肩膀上的黄土时,激动地落在了农民的肩头;看到一位种田的阿姨从山坡上回到家门口时,杏花落在了她的脚面上;看到村里的姑娘挑起了两个木桶子,向着村口的河边走去时,杏花落在了桶子里。姑娘放下了肩上的水担,一手提着桶子,一手拿着马勺,蹲在苦水河边,向河垴的泉水舀着苦水,杏花漂浮在桶里的水面上。村姑娘双手从桶子里掬出杏花,长叹了一声说:“杏花落了,落在桶子里,落在苦水里,落在崖下的泉水里……”

  杏花啊杏花!不知北风还是南风把你吹进在桶子里。

  树上未落的杏花,大风吹过山坡的日子里,点打在脸庞上,凋谢后露出的一丝丝忧伤,那是四月里的一个个绿绿的,圆圆的,酸酸的“杏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地清白,落在泥土里,踏在脚下时,才发现是一朵朵杏花,而不是春天的花。

  村里的孩子爬上柳树,折枝细柔细柔的柳枝,拧个“响响”,悠悠地吹着一首首散曲,这是乡下孩子快乐的一种方式。若要悄悄地爬上杏树,折断杏枝,插在家里的花瓶里,大人就要说孩子的,枝头的杏花可以变成杏子,在麦黄六月的时候,苦乏农民摘上一些吃上,甜丝丝的,该有多好啊!

  家门口的两棵杏树,一棵被叔叔挖倒做成了案板,一棵被风刮断了,幸亏奶奶在世时,给杏树的周围挖了一个大坑,便于浇水,每逢天旱,要给杏树浇些窖水,哪怕是河里挑来的苦水,都可以浇活一棵长得叶繁枝茂的大树来。这棵杏树已经快有80多年了,自打父亲记起时这棵杏树就开着杏花儿。其实,村子里家家院子的门前门后,或多或少都有几颗杏树,这些杏树都与农民有着十分亲切的关系。有一年的夏天,杏子熟了,一个城里的亲戚带着孩子来到乡下玩,孩子们看到树上的杏子时,高兴地跳了起来,跑到杏树跟前,扶着杏树,想爬到树上,可是,这棵杏树比孩子爷爷的腰还要粗哩,孩子还抱不住,上了一会儿树,还是上不去,气得孩子把树摧了两掌,有一棵杏子从树枝头上掉了下来,摔倒了地上,杏核露了出来,可以想象成一个眼珠子从眼眶里露了出来的模样。杏树适合在乡下生长,乡下生活的农民也适合与杏树凑在一起,乡下的姑娘拈着杏花,在杏树下乘凉时,呵呵呵地笑出了泪花,心里就像杏花一样难忘,难忘的生活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生在岔口处。(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有一个姓李的阿姨,从娘家提着一笼笼杏子,翻过一个山头还有一个山头,从山下走到山上,终于走到了距家还有几里路的岔口上,找了一块平一些的地方准备歇一歇,坐下来一手揩着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手往地上放着笼子。正在此时,李阿姨看到一个从蒲岔里挑水的人一闪一闪地向着李阿姨走来,这个挑水的大叔,李阿姨非常陌生,很不好意思地张口要点水喝。

  天旱了,乡村的水,就可以想象成城里人满缸满缸的银子,白花花的,沉甸甸的。

  李阿姨喊道:“口渴了,喝点水,喝点水,喝——喝点水,能成吗?”

  担水的大叔说:“不成啊!”便担着水匆匆忙忙地路过了李阿姨。

  李阿姨说:“只喝几口……”

  担水的大叔说:“这担水啊,从河里担上来的,大桶子的水还清,小桶子的水参半是泥,要担到二湾里定水呢!从河底里到河边上要担1里多路来,从河边上到山顶上要担3里多路来,从山顶上到家里还要担3里多路来。只能喝一口,如果喝一口,我就放下担子……”

  李阿姨说:“嗯!喝一口能成,喝一口能成。”

  大叔立刻放下桶子,李阿姨跪倒在地上,双手抓住桶子,咕……咕……咕地咽着水。

  大叔说:“你喝了十口水都有了,再不要说喝一口就好了,要说话算数啊!你看呀!你把桶底的泥都到肚子里了,再不敢喝了!”

  李阿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终于救了人一命,渴的嗓子上冒烟。她弯下腰用手把通里的泥洗掉,把笼子里的杏子倒进桶子,给笼子里只留6个杏子就行了,家里还有六个孩子哩!”

  与此同时,两人一个看着笼子的杏子,一个看着桶子的水,流泪了!

  担水的大叔说:“要赶快担走,不然,从山上再过来一个人的话,恐怕就把大桶子的水喝完了,那家里的几口人就渴得晕在地下了!”

  一个挑着水,一个提着笼子,向各自的家里走去。忽然刮起了大风,比牛哭的声音还要可怕。我就模模糊糊地想起了曾经写在旧纸上的一些文字《老北风》:

  青天眼里的云层,向四面八方断开了

  一浪一浪的,厚厚的,黑黑的

  冲破了嗓子从空中跳到山顶上

  思念着一山拦着一山的地方

  碰手碰脚,碰鼻碰脑,碰来碰去

  ……

  有位李阿姨手里提着笼子里装着的几颗杏子

  嘴里还啃着一颗杏子,肯断了门牙

  拖着疲惫的身影走在老天的眼里,归去来兮

  乡下的杏花,从枝头开来时,渴望的不是白茫茫的雪,而是红红的太阳;乡下的杏花即将凋谢时,渴望的不是风飒飒雨潇潇的声音,而是一片片绿叶的遮护;乡下的杏花结成了杏子时,度过的岁月里,村里村外“以杏换水”的那两位人,也许知道杏花的心事。可是,杏花凋谢了,还可以开来,而那两位老人现在多少岁了,我也记不清了,至少根根白发从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落了下来。

  半截连着半截的声音,一颤一颤地从一根根冰草绳般的山路上,弯弯曲曲地带着杏花的消息,穿过河流,依依不舍地从岔口飘荡出来,与风一起翻过高山,还要向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飘荡,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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