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过的树
飞翔过的树
阚新华
水杉,在我们江海平原,就像东北有白桦、西北有白杨一样,极其平凡普通。不信你瞧:田岸边、大路旁、房屋前、河坡上,映入眼帘的总有一株株、一簇簇、一排排的水杉。
其实,东北的白桦、西北的白杨还是有着不平凡之处的:
白桦枝叶扶疏,姿态优美,尤其是树干修直,洁白雅致,十分引人注目。在中国的北方,在草原上,在森林里,在山野路旁,都很容易找到成片成片茂密的白桦林。在俄罗斯,白桦树被列为国树,成为这个国家“坚韧”、“崇高”民族精神的象征。俄国著名诗人叶赛宁广为传颂的抒情诗《白桦》,充满深情地描绘了白桦的朦胧、宁静、高洁、挺拔,象征着一种高尚的人格美。
白杨树就跟北方的农民相似,生命顽强,扎根在贫瘠的土壤中,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它得到了著名作家茅盾和袁鹰的竭力推崇。茅盾先生在《白杨礼赞》中,毫不吝啬地“高声赞美白杨树”:“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力求上进的精神”。( 文章阅读网:www.telnote.cn )
因此,与白桦、白杨相比,尽管水杉也同样高大挺拔,但它纤柔的外表似乎缺少了一些刚毅的底气,更缺乏一些人格化的内涵:且慢下结论,请以欣赏的态度再去仔细端详一番它眉清目秀的身影吧:挺直、欣长的躯干,不枝不蔓、层次分明的枝桠,羽状飘逸的叶片,都给人留下优雅而矜持的印象。春天来了,整棵树酷似一柄未完全撑开的绿伞,又像一座微型的宝塔。秋天过后,落叶归根,水杉又像极了一柄新出土的铁锈斑斑的古剑,直刺苍穹。大部分时间里,水杉以一种静穆的思考者形象出现在在人们的视觉里。风过处,绝不轻易扭动腰肢,翘首弄姿。无论是在喧闹的春光里,还是历经浪漫的夏季,它都不会发生招蜂惹蝶的故事,而是始终保持着一种文静的姿态。在很多的时候,水杉,似乎是一位被拉入尘世的隐者,或者一位默默修行的僧侣。内敛、严谨、自律、低调,这就是水杉极富内涵的品行!
细说起来,水杉还是有着高贵的身世的:尤如我国的大熊猫、银杏及美国的红杉等,水杉也曾是日趋绝灭的孑遗生物,第一批列为中国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的稀有种类,有植物王国“活化石”之称。已经发现的化石表明水杉在中生代白垩纪及新生代曾广泛分布于北半球,但在第四纪冰期以后,同属于水杉属的其他种类已经全部灭绝。而中国川、鄂、湘边境地带因地形走向复杂,受冰川影响小,使水杉得以幸存,成为旷世奇珍。渡尽劫波的水杉再次走向世界。它既未因为人们像对“国宝级”的大熊猫那样宠爱它而迷失自我,娇生惯养;也未因走出深山广为人知而得意忘形,盲目自大。而是上承天光、下接地气,默默地经历着寒来暑往......
古人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不知道经历涅槃的水杉够不够一个隐士的称号,但是它的前世今生却使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由绚丽至极而归于平淡的大师李叔同。曾经的灯红酒绿,曾经的风流倜傥,曾经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转瞬间都化做凡尘一缕,伴着青灯古佛,诵读经文。这是否“繁华落尽见真淳”?还是驱除杂念,返朴归真,从绚丽回到平淡?伴随着这样的思考,我久久凝视着水杉那羽毛似的绿叶在阳光下轻盈地舞蹈,眼前的水杉竟渐渐幻化成一只大鸟飞升而去……于是,我情不自禁地写下这样的诗行:
你的祖先
肯定是鹰一样的鸟
许是厌倦了
不着边际的漫游
才扎根于山石之间
定格为千年的风景
浮躁的风如影随行
叨叨着飞翔的荣耀
你索性抖落羽叶
在秋阳下静思
绚丽抑或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