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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喜

发布时间:2021-09-02 00:33:06

  万喜是改革开放前我们老家一个卖醋的师傅,无肉少油的艰难岁月里,醋是庄户人家必不可少的调味品,所以那时候,他在周达范围、十里八乡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老少欢迎的人物,我们许多人都是吃万喜的醋调的饭长大的。万喜的村子叫牛毛寺,离我们村子有十几里路,但我觉得他老是在我们村子里转悠,和他的驴驮的醋垛子,当然,其它村子的人肯定也有这样亲切的感觉。

  印象中,万喜也就三十多岁,成天文质彬彬笑眯眯的,穿一件打着补丁但干干净净洗得发白的蓝中山装,不像个生意人。那时候,只有学校的老师和公社的干部才这样穿。他说话慢声细语,干事慢条斯理,待人和颜悦色,脾气极好,因此,大人小孩都喜欢他。一开始,万喜是用一头黑毛驴驮着两个盛醋的木桶走村串户,我们叫万喜的醋垛子。一般情况下,驴笼头上都有缰绳,而万喜的驴不用缰绳,有时候驴走在前头,他跟在后面,好像是驴领着他卖醋,有时候他走在前头,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他背着手,优哉游哉。他的那驴也随了主人,没有驴脾气,走起路来不紧不慢,似乎还通人性,知道主人是卖醋的,走到人家街门上就自觉停下,还把脖子上的铜铃铛使劲摇一摇,等于万喜的吆喝,街门里的人听见了,就说万喜来了,快去打醋,或者出来打一声招呼:万师傅,进来喝口茶,万喜赶上来,抚着驴耳朵说,亲戚一样,熟门熟路了,醋还有吧。驴看到这家人出来手里是空的,摇一摇脖子上铜铃掉过头又往前走,万喜也就挥一挥手,笑嘻嘻地跟上去,就这样走走停停,信驴由缰,醋也就卖的差不多了。再后来,醋垛子换成了架子车,驴轻松了许多,万喜也能翘着腿坐在车辕上悠闲一下,但多的时候还是跟在后面。时间长了,万喜和他的醋垛子成了村子里不能缺少的形象,醋坛子快见底的时候,母亲就会念叨,万喜快来了吧,说不多久,果然万喜就来了,仿佛能掐会算、给大家供醋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似的。

  万喜的醋,是用小麦麸子酿制的,用现在的话说是真正的纯天然绿色食品,酸里带甜,甜中带香,苦苦菜用开水烫了,洒上盐,拌上醋,就着粗茶淡饭,布衣暖,菜根香,个中滋味长。那时候,庄户人家没有用钱买醋的概念,以物易物,自然而然,一升麸子半斤醋,或者一碗麦子也行,有的时候,谁家一时不方便,连麸子也没有,万席二话不说,照样笑眯眯地揭开木桶盖子,满满的给打上几提子,过几天来了,还给他的麸子同样也是满满的,皆大欢喜。现在想来,在那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万喜的醋坊就是最早的“乡镇企业”,他就是最早的“个体户”或者“农民企业家”,存在下来真不容易,他用他的醋滋润了多少乡亲们的生活啊!可是这十几年来,我却把他忘记了。

  前几天和一位朋友相聚,言谈间,才知道他老家和万喜家是同一个村子,而且还有点亲戚关系,原来我们小时候都吃的是万喜的醋,感情更加亲切。我说,万喜还好吧?他忧伤地说,早已经去世了!座中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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