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你怎么走得这么早
农历5月23日,这天注定是我们家最黑暗、最悲伤的一天。因为2012年的这天,我的三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那对听话孝顺成功的儿女,离开了她那位讲不出多话却很重感情的老公,离开了她日思夜想的娘家亲人。
而更让人伤感的是,三姐去天堂的这天,还不到60岁,仅仅58岁,苦难的生活刚刚过去,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会钻心的疼痛,思念的泪水随即奔涌而出。
三姐长我5岁,是我上面的姐姐,从小我们就生活在一起,直到她出嫁组成新的家庭,所以我对三姐的了解要永胜于对大姐二姐的了解。
三姐的一生始终受到疾病的折磨,受尽了痛苦。
听母亲讲,三姐出生就有个胸口痛的毛病(实际上就是胆囊炎),几岁的孩子时不时喊胸口痛,可大人们也没当回事,以为是肚子里生了蛔虫,拉几次就好了。不过这也难怪父母,一则是孩子太多,顾不过来。再则家里太穷,也没钱治。就这样拖着拖着,落下了病根子,时常发作,折磨了三姐一辈子。
直到她儿子、我外甥严德勇大学毕业、在部队当了军官后,才带着他妈去我们县人民医院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结果令人非常沮丧,三姐患的虽然只是平常的胆囊炎,可因为几十年一直没有得到有效治疗,胆囊已经严重坏死,不能正常工作,最后只能全部切除。
可怜我的三姐,经过这次大手术后就一直没有真正恢复过来。没过几年,三姐旧病复发,已是《解放军报》记者的儿子又将她送上了军区总医院的手术台,请了最好的专家来主刀,以期能彻底治愈三姐的病痛。可是医院检查的结果让我们更为心慌,我们得到的信息不是能不能完全治好的问题,而是三姐能不能顺利走下手术台的问题。
德勇征求我的意见,我说救人要紧,但最后的决定还得儿子来拿,外甥明白了我的意思,含着眼泪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上了名字。
这天我们在广州的亲人都到齐了,大家静静地坐在手术室前,默默地等候着,等候着三姐的平安归来。德勇准备了午饭,可大家谁都没去吃,我们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一定要看着三姐平安出来。
手术进行了近5个小时,终于在下午3点多钟结束了。随着一声铃响,主刀专家率先走出大门,从他脸上的微笑中,我心中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了。可没过多久,一块更加沉重的石头又压在了我们心口。
专家说,三姐基本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自身排毒的功能,要排毒就得动手术,可经过两次手术的折磨,极度虚弱的三姐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了。专家没有再说,我们也没有再问,可我们心里明白,可谁也不敢再往下想。
果然,没过两年,三姐病情再次复发,虽经医院大力抢救,还是被老天接走了,重新回到了父母身旁,留给我们亲人的除了一堆黄土,就是无尽的思念和涟涟的泪水。
三姐这辈子吃尽了苦头,特别是在娘家。那时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生产队靠工分分钱分粮,家里劳动力多就分得多,劳动力少就分得少。我们家正好人多劳少,全家有7口人,除了父母、三姐外,还有我和一个弟弟妹妹,而真正的主劳力竟是我三姐。当时父亲年纪大身体还不好,母亲更是老病号,我又要读书,弟妹又小。唉,那段日子真是难啊,现在想起来都不寒而栗。幸好当时有三姐顶着,抱病顶着,才使全家勉强度过了难关。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三姐的苦,想着三姐的好。其实三姐的苦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那时我不上学,帮着家里挣工分,我们家应该会好过些,至少可以分担一些三姐肩头的担子。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三姐肯定又不会同意,因为她是位极善良极富爱心极愿奉献的人,她不会看到娘家的希望在她手中熄灭,她宁愿苦了自己,也要成全弟弟。
成家后,三姐家也不富裕,虽然姐姐姐夫勤奋肯干,但家底太薄,全靠几亩田的收入确实难以彻底改变穷苦的面貌。为此,三姐和姐夫开始了艰苦的创业。
农忙时他们就专心经营家里的几亩水田。农闲时,他们就到附近去打短工,姐夫帮人干活,三姐帮人做饭,虽然她旧病时常发作,可很少耽误手头的工作,更没有因此住院治疗。痛了就休息一会,或者用拳头在胸口顶一顶,实在顶不过去了,就买几粒止痛片压压。
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三姐家也慢慢好了起来,不但送儿子上完了大学,家里也盖起了红砖瓦房,买回了家用电器,成了村里很多人羡慕的对象,这一切,无不浸透着三姐的心血和汗水。
小时家穷,三姐没读什么书,可她却很喜欢读书人,更愿意培养读书人,这在我们姊妹中她是最出色的。
她儿子德勇很会读书,可家里条件不好,时常要为学费犯愁,有时还要东挪西借,难免受些委屈。三姐全然不顾这些,只要儿子有书读,能出息,她甘愿奉献一切。
在我老家华容那个地方,不打牌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而我三姐就是这其中的一员。我们家有二人不打牌,一个是我,再一个就是三姐。我不打牌是因为我不喜欢在牌桌上消磨光阴,我喜欢用人家打牌的时间码点文字,留点念想。我三姐不打牌完全是为了家庭更加美好,为了儿女能茁壮成长。她用人家打牌的时间做家务,挣零钱,看上去是小事,可正是这些许许多多的小事,放射着伟大母爱的光辉。
听德勇讲,有年冬天,她妈为了筹集他下学年的学费,竟不顾旧病复发,和姐夫一起去到几十公里外的洞庭湖边帮人收割芦苇。
收割芦苇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先要将芦苇砍倒,再将其捆扎成包,然后送到老板指定的位置。一包芦苇少则一百多斤,多则近二百斤,要打包搬上车谈何容易。这样的重活一般是两个男劳力才能完成的,可三姐为了给儿子多赚学费,只好拖着病体亲自上阵。一个多月下来,学费是赚够了,三姐的身体又一次受到了摧残。
三姐虽然一辈子几乎与贫困为伍,但她很有骨气,除了从不向命运低头外,从未亏欠过他人的钱物,哪怕是娘家亲人的钱物。
大哥曾给我说过一个故事。有次三姐家里急需钱用,三姐便找到住在镇上的大哥借了几十块钱应急。因为钱不多,大哥也没放在心上,不久就忘记了这件事。一年后,三姐专程上街来还钱,大哥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事,怎么也不想收,可三姐一定要给,不收就不走人,大哥没办法,只好收下。这虽是件小事,可我们一直记在心底。
三姐为人善良随和亲切。她的善良应该是我们家族的遗传,现在也遗传给了她的一对儿女。三姐文化不高,但明事理,有一颗善良宽厚的心,总是与人为善,很少听到她与人不和的事,有了委屈也往肚里吞。
三姐对我总是关怀备至,疼爱有加。特别让我感动的是每次见到她,她总会抓住我的手不放,一边仔细端详着我,一边问寒问暖,一脸的慈祥,一脸的欣喜,那种亲情我现在都无法用文字来表述。
有年出差路过家里,因为时间紧就没有去三姐家看她。病中的三姐知道我回来了,非要姐夫连夜用单车驮着她赶来我家,顺便还带来了一箱鸡蛋和我特别喜欢吃的糍粑。望着三姐过度疲劳而泛黄的脸,我的泪当时就流了出来。
往事历历,难以尽述。
如今三姐走了,永远地走了,对于长期疾病缠身的三姐,也许她早一天见到上帝对她自己来说还是一种解脱,但却给我们这些亲人留下了太大的遗憾和无尽的思念,要知道我那可怜的三姐60岁还不到啊,况且苦日子已经过去,美好的生活正等着她去享受呢?
唉!这一切都成了过去,今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三姐在天堂过得安好,保佑她的儿女们平安幸福事业有成!保佑她的娘家平安幸福!兴旺发达!
三姐,我可怜的三姐,弟弟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