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毛线袜子
晚上,心里总感觉有件事要做,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静下心来,记忆的细胞在脑子里周旋。突然,一股只有我才能闻到的异味,像蜂一样向我鼻孔拥来。哎,想起来了,如果今天再不洗袜子,后天就没袜子换了。于是,拿起一个塑料桶子,来到一个专门装臭袜子的纸筒子前,将两只胳膊奓煞开来,一手抓筒口,一手抓筒底,将筒子倒过来。袜子就像断了气的鱼儿一样跳进了桶子里。
我吹着愉悦的口哨声,提着半桶像鱼儿的袜子来到洗漱间,拧开水笼头,水“哗哗”就像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桶里的像死鱼儿的袜子随银子的冲击,开始活了,并翩翩起舞,真犹如在鱼儿得水似欢跳起来。鱼儿,一时突然昂头跃了起来,一时又俯头潜入水底。我吹着口哨的嘴,带动着头扭向了窗外。远方深蓝色的山沉寂而安祥,灰色的天空反着橙色的光。群黑色的树中闪烁着各种颜色的星光。从星光中传出各喧闹的声音。
当满桶的白花花银子与跳跃的鱼儿快挤出桶口来时,我拧紧了水笼头,鱼跃银欢的热闹劲顿时平静下来。我漫不经心地将一双一双袜子捞起来。一数,心猛一紧,共十二双袜,时间弹子又过去了二十四天(两天换一次袜)。上次洗袜仿若就在昨天,心中难免为遗失的时光而惋惜!
手搓洗着一双一双袜,思绪随手上皂沫去了遥远的年代。
记得小时候,一次穿着满是破洞的袜去学校。为了遮掩破洞带来的难堪,一路上缩着腰行走,人就像矮了一截,裤腿如拖把扫干了一条线。上体育课时,我缩着的腰终于伸直了,人也高大起来,并像燕子一跃飞过了同学们都难以跃过的竹杆。可鞋子像掷出的手榴弹,炸向了在围观并鼓掌欢乐的同学们之中,袜子上可怜的破洞洞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一阵嘲笑之下。同时,一句冷嘲热讽从一厚嘴唇半卡半吐滚出来,声音像竹棍敲闷桶。我摔掉头上的汗珠,同时也摔掉了脸上蒙着的羞红,直着腰子来到了厚嘴唇面前,挥起一拳,砸在了这张厚嘴角上,鲜红的血染红了厚嘴唇的半边脸,使竹棍拚命地敲起桶来,声音不闷而尖!为此,我被老师留校到深夜。
晚上胆颤颤地回到家,低头准备迎接父母一顿竹条的伺候,母亲却轻柔地呼唤我吃饭。我慢慢抬起头,父亲不在眼前,母亲在昏暗的灯下织着一双袜子,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明天一定让我穿上没有洞洞的袜子。看着由于工伤而夺去三个手指的母亲,她用七个手指娴熟地戳着毛线,脸上浮现了一丝慈母般的暖意。我的眼泪忍不住徘徊在眼眶内,慢慢还是流了出来,为自己莽撞行为而感到羞愧。第二天拿着母亲织好的毛线袜子,闻着还留有母亲身上特有的馨香味,一股幸福的嗳流填满了心头!后得知,母亲为了让我明天穿上这双新袜子,七个手指戳着毛线到半夜三点多……
袜子在回忆中洗完了,看着洗净的十多双袜子,怎么也找不到一双能与我母亲编织的袜子相媲美的,更使我感到欣慰的是,这双毛线袜子给我的温暖和幸福一直陪着我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