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道

　　赵富

　　有一种路，没有设计蓝图，没有结构层次，没有测量放线，没有验收标准，没有施工方案，没有施工队伍，只有在乡下的田野里才会存在和拥有。

　　这种路，叫毛毛道，简称毛道。在很早的时候，农村大道稀少，只有屯与屯之间有条土路；且交通落后，连自行车都很少见，大多时候没有代步工具。那时，土地是集体的，屯子人视土地也没有现在象眼珠一样的这么珍贵。庄户人为了走捷径，不走大路，跨橫垅地，踏毁秧苗，用双脚楞是踩出一条曲曲弯弯的羊肠小路。

　　家乡老屯叫二排四，地处在松嫩平原上，周围没有山，没有水，只有一马平川的庄家地；自然屯分布稀稀拉拉，屯与屯之间距离很远。面对这样的现状，生活在这片土地的袓辈们，上工、串亲，走大道多有不便，所以就踩出分布在庄家地间的、橫七竖八的毛毛道。

　　大地里的毛道是时隐时现的，随着四季的更替而变化，但万变不离其中。春天起垅，夏天趟地，毛道一时没了，几天后又被人们踩出来；秋天的毛道，保持原样的时间能略长点，但一遇秋翻，毛道的线条又断了，可没几天又被人们踩出来；一旦到了冬天，大雪的棉被铺盖在大地上，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时，毛道又没了。人们根据脑子里的毛道走向印象，很快地在雪地上又踩出一条毛毛道。待大雪化尽，竞离原有线路位置偏差不了左右。毛道，在家乡的大地上就是这样的往而复始地变化着，有了没，没了有，但就象它的主人一样，无论环境如何变幻都能顽强地生存着。

　　原来我家东院有个屯邻的大叔，叫张什么来着？对“毛道”很有研究，人称“地理通”。他对“毛道”的论证成果是：从屯外毛道的去向，就能正确地判断出本屯与外屯的亲戚多少；正确判断出社员们上、下工的路途远近；正确判断出屯里人常去办事地点的稠密程度；正确判断出毛道与屯子大道的相互距离。

　　记忆中，我所住的自然屯子外边，在广阔的田野里，有四条“自然”形成的毛毛道。第一条是从屯子去东南方向的一条，是去叫二排三的原称东南屯的屯子，行人成份大多是去大队办事、上小学的学生、串亲办事的人；第二条是从屯子去西南方向的一条，是奔往大西边的南北乡道上的，人们再顺着南北乡道去公社，行人成份大多是去公社办事、上中学的学生、串亲办事的人；第三条是从屯子去东北方向的一条，是去一个叫三排三的俗称苏大房子的屯子，行人成份大多是去串亲办事的人；第四条是从屯子去西北方向的一条，是去一个叫三排五的俗称朱家屯的屯子，行人成份大多是去串亲办事的人。

　　这四条毛毛道，都留下过我童年和青年的脚印；这四条毛毛道，串串脚印又穿起我人生的串串记忆。特别是第二条从屯子去西南方向的一条，原先是没有这条毛道的，后来是在我们一群中学生的脚下诞生的。当时，一个公社一个中学，我们上中学的孩子，家里都没有自行车骑，每天靠“11”号光脚板，要十几里路赶个来回。走大道要走个直角弯，要得绕远三四里路程。我们结伙新开辟一条毛道，走一个弓弦，舍个弓背。开始不好走，只一周就踩出个道形来。起初只有学生走，后去公社办事、串亲的人也加入此行列中。小毛道逐渐硬实光亮起来，人员多起来，虽然开始队上阻止几次，但也没制止住，也就顺其自然了。至到上些日子回家同学聚会，大家还谈起这条毛道上的一串串趣事呢。

　　庄家长起来了，在这条毛道上行走是很害怕的。上学，我们结伴倒可，放学一旦单人走，天又晚了，庄家又深了，就好象行在恐佈之中。有的时候我们也很调皮，制造一些恶作剧。记得有一年毛道旁有一片瓜地，我们放学回来集体去偷瓜，结果出师不力，只拿几个生瓜蛋子，就缚手被捉了。待家里知道了，还让家里大人们好顿收拾。在之后的上学、放学的路上，每当路过这片瓜地时，就好象是战败者一样，不敢正视香味扑鼻的瓜地。当时的模样，是很有狼狈相的，至到现在一旦想起此事都非常可笑、滑稽。

　　时代在变家乡在变。土地从大片变成小片，使用权从集体变为个人；村道从土道变为砼路，从一条变成四通八达；青纱怅里的毛毛道逐渐地少了，人们行走大多用小骄车代步。明天，家乡会变得什么模样？毛毛道还会告诉你和我的！

　　2012。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