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
老歪象以前的每个早上一样醒来,又象以前的每个早上一样穿衣洗漱。收拾好他的家什——一台已经黝黑的老式爆米花机,放在他的板车上,推开他家那扇歪斜的大门,拉着板车出门开始一天的生计。小时候落下的小儿麻痹症让他的身体像麻花一样扭曲着:长短不一的双脚让他的臀部夸张的向斜后方突出而去,上身又努力地向着斜前方探出,精瘦的身体像一枝折弯的竹竿。为了保持平衡,他的头和嘴又向臀部突出的方向歪斜,两只手向内弯曲着,手指永远都伸不开,总是处于半握拳的状态。久了,便落下了“老歪”的绰号。
三十年了,这个绰号一直伴随着老歪,以至于人们忘了他的大号。他那早死的父亲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响当当的大名:王有才,但是他却辜负了他父亲给他的名字,他扭曲的身体没有让他把小学念完,他的母亲也带着他的两个哥哥远嫁他乡,给他留下的只有孤苦伶仃和坐落在街尾和他一样歪斜的有着几间木屋的独门院子。
老歪并不在意别人叫他“老歪”,反而觉得这样叫他更觉得亲切,于是城里的大人小孩都管这个成天拉着板车到处给孩子们爆玉米花歪斜着走路做事的人叫“老歪”。
老歪一跛一瘸的拉着他的板车在街上走着,盼着有孩子们从街巷里端着玉米窜出来寻他。但是该死的老天爷好像并不在意他的想法,不管不顾的下起细雨来,本来可以有个好生意的星期天眼看着就这样没戏了。老歪歪着脖子看着天,心里恨恨的诅咒着不长眼的老天爷。
“老,老歪!”
老歪不用歪过身子回头看就知道是他的落难弟兄田癞子在叫他。物以类聚,老歪除了这个满头癞子的弟兄便再没有了朋友。
“老,老,老……”
“别老了,什么事?”
老歪没好气的打断了结巴着的田癞子,转过身,看到的是田癞子因极度兴奋和被卡在喉咙里的话憋得通红的脸。
“老,老,老,老歪”田癞子终于把老歪的名字叫全了,咽了口唾沫。这田癞子满头癞子,说话结巴,常年戴着一顶老式军帽,再热他都不愿脱下来展示他头上斑驳的癞子。老歪不但歪,说话因为嘴歪着说话就像含着个枣一样胡混不清。俗话说:歪锅配歪灶,这老歪和田癞子还真的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快,快,快,快……”田癞子一急,更结巴了。抓耳挠腮,恨不得一股脑儿竹筒倒豆子,可第二个字硬是像根鱼刺生生地卡在嗓子眼里。他一跺脚,顾不得下雨,拉过老歪的板车就走。老歪也只得歪着个脑袋扭着个屁股跟着往家里走。
快到街尾那几间歪斜的老木屋时,老远就看到一辆轿车停在那歪斜的院门前,老歪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问号。
老歪紧扭了几下屁股,来到车前,手搭凉棚朝车内张望。这时候车门打开了,差点撞了老歪的鼻子。老歪忙不迭的后退了两步,才看清从轿车里钻出来的人——竟然是号称本城十大杰出企业家有着几个养殖场和几百万银行贷款的“大人物”杨老逛。老歪挠破他的歪脑袋也想不出这个“大人物”怎么会屈尊来找他有什么和尚赶道士(事),心想:管他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不成?
正在老歪努力的猜测杨老逛的来意的时候,田癞子在他腰眼里捅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杨老逛打了个哈哈,掏出烟来让给老歪和田癞子。老歪不抽烟,田癞子点头哈腰的接了过去。
从轿车里又钻出了一个女人,老歪和田癞子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城里数得上号的美人胚子李小兰。撑了把雨伞过来给杨老逛遮雨,轻轻的说了声:“杨总,下着雨呢,进屋说吧。”
老歪开得门来,把几个人让进了他那破旧歪斜的老木屋。拉过板凳,让他们坐下,自己歪着头站在一边。
屋子里的东西虽然破旧,倒是被老歪收拾得干净利落。杨老逛抬头四下里看了看,把眼睛落在老歪身上:“老歪,日子还好吧?”
“还行,还行。”
老歪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不是滋味。整天靠着爆玉米花讨生活,挣的钱够养活自己。自己这副尊容,就是街边的叫花婆都不愿多看几眼,三十多了,连女人是啥滋味都不晓得。想到这,眼睛不由得向那如花似玉的李小兰扫了过去。
“也该找个婆娘了。”杨老逛哪壶不开提哪壶,说道了老歪的痛处,老歪的嘴歪了两歪,找不到话头,楞楞的看着杨老逛,不知道杨老逛的葫芦里卖的是哪味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杨老逛浓眉大眼、鼻直口方,模样帅又有钱,贴着你的女人排着队,哪像我……想着想着眼睛又向李小兰扫去。
杨老逛又打了个哈哈,不卖关子了:“老歪,兄弟今天来有事相求了。”说完朝李小兰使了眼色,李小兰识趣的向门外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