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回家的路
秋天,回家的路
——父母病逝三周年祭
金罂粟
夕阳渐沉,西风趋紧。
叶落了,秋就乘着落叶来了。秋来了,人就随着秋瘦了,随着秋愁了。
打开车窗,斜目外望,排排路栏伴着裟裟的秋风向后倒去。时有飘落的树叶扎进车来,金黄的落叶好像并没有那么刻意的哀愁,它懂得如何在秋风中安慰自己,它知道,自己的沉睡是为了新的醒来。落叶有落叶的美,她是疲倦了的蝴蝶。我甚至能感觉到落下来的叶子们轻轻的呼喊。融入秋风微拂、落叶飘零的那一刻,我的心微微一颤,仿佛众多纷纷下落的叶子中的一枚。
我看到了故乡,看到了老家门前那棵生生不息的老树,看到了炊烟因为游子的归来而晃动。对于远走他乡的脚,对于飞上天空的翅膀,炊烟是永不能扯断的绳。就像路口的大树,它的枝干指着许多的路,而起点只有一个,终点也只有一个,每个离开村庄的人,都带走了一片绿叶,却留下一条根。
我看到了我的屋檐,因年久失修而多显残缺的屋檐。冬天时结满冰凌,夏天时蓄满鸟鸣,一串红辣椒常常被看作是穷日子里的火种。守着屋檐上下翻飞的麻雀,总是那么和谐地与庄户人家好好地过着日子。时时刻刻缠绕着那颗在路上的心的,就是这个屋檐。
我看到了母亲,为了不让我们在冬天里挨冻,她拾起一节节枯枝,犹如把那些破碎的日子一一点缀,然后,把温暖交到我们手上。柴垛越码越高,母亲却越来越矮。我看到母亲那双干枯的手,就像两只残缺不整的讨饭的碗,却为我们讨来了一生的盛宴。母亲在灶坑里点燃的红色的昏暗的火焰,成了那些夜里我们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唯一可以贴住的暖暖的脸。
我看到了父亲,看到了您原本伟岸的身材因为儿女遮风挡雨而慢慢变得佝偻。每每儿子有不如意或伤心的时候,都是您面带微笑,用宽大而温暖的手轻轻拍拍我的头:“傻孩子,不要难过,一切有爸在,没事的”。在我的心里,您就是棵大树,一棵顶天立地的大树。
六年前,父亲突然摔倒了,从此再也没有站立起来。三年前,母亲也因心情焦虑突然病倒,同一年,两位恩爱一生的老人的生命被病魔先后吞噬。儿女的心啊,被扯得如同油煎火烤般的生痛,最终一道铁栅栏,隔开生与死。假如眼泪能够构造通天的梯子,假如思念能够铺成上行的天路,我会不顾一切径直走入天国,再把您带回我的身边。
“您走了但您会看到,风雨中一棵已经不小的小树在披风沐雪、抽枝吐叶、顽强生长
您走了但您会看到,儿女已学会给自己的孤独疗伤
亲爱的老爸老妈,我们的缘分没有尽,
说好了,来世还做您的儿女,您还是我最亲爱的亲爹亲娘!”
——(取于本人《父亲节呓语》周年祭)
一层层落叶铺在回家的路上,我要踩着温暖的地毯去看望母亲、探视父亲。其实他们,还有很多人,都像这落叶,从灿烂的枝头缓缓地落下来,只是,再没有醒来。
这个世界,能留住人的不是房屋,能带走人的不是道路。岁月无法伸出一只手,替你抓住过往的云。如果一切还能重新拾捡回来,老爸老妈,我要去拾取你的笑容、脚步和风,用你的爱做灯油,用你的善良做捻儿,我要点燃它,放到心里,一辈子不忘回家的路。
现在,父母的坟上有两棵树,那是我写给老人的诗。每到秋天,叶子纷纷落下,把坟头遮盖得严严实实。那些在风中微微呻吟着的落叶,远远望去,像一群疲倦了的蝴蝶,静静地收拢着它们一生的美丽瞬间:一朵红晕,一个誓言,或者是简单的一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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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31中元节/济南。金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