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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街头的行乞者(旅俄散记之十七)

发布时间:2022-10-17 15:51:52

  行走在渗透着俄罗斯民族人文精神和充满浓郁文化气息繁华闹热的莫斯科阿尔巴特大街上,经常会撞上一只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伸过来的小手,紧接着,是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给两个卢布吧?低头见乞讨的孤儿嘻笑着脸,看去好象很快乐。而当你掏出一把硬币时,孩子却很本分,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捏去两个或者三个,然后脸上依然保持着俄罗斯人特有的严肃,说声“谢谢”就很满足地跑开。那种表情使你觉得他们既不会为你的施舍激动也不会为你的拒绝而受挫。

  行走在渗透着俄罗斯民族人文精神和充满浓郁文化气息繁华闹热的阿尔巴特大街上,我竟然还发现各种形式不同的行乞者:衣衫陈旧的老人站在某个角落,手上拿一只空盒子,或者一只手心向上坦着的手掌,向过路行人要钱;还有一个又一个技艺高超的“艺术家”,有拉手风琴的,有拉小提琴的,有吹萨克斯、吹横笛的,也有表现杂耍的……他们面前都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罐头或是一只打开的琴盒,一顶口向上的帽子,用来盛载人们的施舍。站在他们前头,听他们的演奏,他们的水平大多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器乐业余爱好者。我沿街一个个的听去,倒以为不亚于一场场独奏音乐会。他们看似献艺,实则行乞。

  在美国,献艺的人是受尊重的,尽管他们那些小提琴手、吉他手、鼓手也同样选择在地铁、车站、广场、街头、公园等公共场所演奏,但行人只要认为他演奏得好,付出了劳动,都愿意掏钱。而献艺者中的一些人,也并非真的出于生活所迫,有的甚至本就是很有才华的艺术家,他们纯粹是出于个人爱好,无非是以流浪、献艺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觉得在俄罗斯的献艺者似乎并非如此。

  那天下午,我在阿尔巴特大街上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几乎花了10多分钟陶醉在一位留长卷发的中年人演奏的电子吉它的音乐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见他双目紧闭,略微晃动着躯体:他那婉转动听的乐声流淌出忧伤的旋律,真的十分动人。我想,这么高超的演艺,纯粹是一位专业乐手,却落魄在街头卖艺行乞,他面前那只向着行人敞开的琴盒,尚空空如也。曲毕,我毫不犹豫地掏出我口袋里的一张10元人民币,有礼貌地蹲下身子,向他点点头,轻轻地放在他的琴盒里。这时,他微启双目,给我传递了一种无言的愧意,一手抱紧吉它,一手向我施礼,好像愿意再为我(当然也不是全为我)演奏一曲。对于这样的“施舍”,我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尽情地享受了一曲美妙的音乐,我应该付给他应得的报酬。

  每见老人行乞,我也总是会多少给点钱,一元、二元不等。虽然我并不富裕,我也更不想在异国人面前炫富,只是心里觉得有点怜悯。况且,那些接受了施舍的异国人也十分懂礼,总是会向着我点头、鞠躬、道谢。

  其实,这不过是莫斯科城市的一小部分。类似种种不同方式的街头乞讨,叫人品尝出这座号称“文化含量世界之最”的大都市所不该有的味道。

  地铁是乞讨者青睐的好地方:人流不息,风不侵。我看到一位携子的小母亲和一位抱小弟的姐姐——累赘使他们无法游动寻找目标————她们是这里固定的常客。那位抱小弟的姐姐,胸前挂着张牌,上面写着:“请给我弟弟一口奶吧”。

  在莫斯科,我还有幸碰到一个为她脚边的三只狗乞讨的少女,在这里人与动物是多么地贴近。我久久地想:那幅人狗共讨的动人画面大概是莫斯科人独有的创造。据说,莫斯科人爱狗有时甚至胜过爱孩子,在没有孩子的生命中,用狗代替哺育的快感,即使添了几个宝贝,也不会忘了再添几只狗,所以,带上几只狗和孩子们散步度假是莫斯科人描绘的又一幅生活图景。

  乞讨是所有饥饿的人们万不得已的事情,也是爱狗的莫斯科人特有的选择。看来狗和孩子一样容易触动路人的心而为之捐出个把卢布,因为狗鼻前那个盒子里的硬币并不比人的盒子里少。

  随着苏联解体的一声惊雷,俄罗斯休克式的激进经济疗法,似乎首先医治的不是失业率的急剧下跌,而是改变过去人文观念和孤儿的生活方式。街上和地铁中孤独无助、乞讨要饭、跑媒拉纤、经商拼缝的孩子,从无到有,从少到多,而且与日俱增。在俄语中,他们不叫“孤儿”,而称作“无人照顾的孩子”。因为许多孩子不是无家可归,而是有家不回。即使孤儿院会承受巨大的经费压力把可怜的孩子从街上领走,他们又很快会逃到别的街上或别的城市的街上去,因为他们从小习惯了在街上的乞讨生活,自幼摈弃了那种自力更生的生存方式。他们当中,有的是从小被母亲抛弃的,有的是父母离异再娶再嫁得不到温暖自动出走的,有的是被经济尴尬的父母遗弃或拒养的,还有一些听说是警察的孤儿和军人的孩子(俄罗斯连年战事,从阿富汗战争到车臣战争,不少父亲或死在沙场,或死在恐怖分子的炸弹下,或死于警务值勤中,母亲嫁了人,抚恤金的微薄……使孩子们选择了行乞街头的生涯)。

  在莫斯科街头,也偶尔能碰上来自教堂在为教堂的募捐而乞讨的传教士。他们很规矩地贴着地铁通道人群分流的要塞处的墙体,一袭黑衣黑帽,脖子上挂下来一个大小一致的木箱,也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站着,站着。苏联的解体为教堂带来了希望——全部教堂作为历史遗迹得到良好的修复。而体制的改革又把传教士投入到市场经济之中——客流多的教堂靠卖蜡烛祭奠品和书籍就可以维持,旅游景点的教堂卖去一些俄罗斯特有的民族风情纪念品也可以维持。可是仍有一些偏僻的尚未修复的小教堂则艰难维持……

  也是那天,晚上10点钟光景,阳光普照,街头的喧闹还没有退尽,店铺的霓虹灯已然竞相争艳。我在莫斯科街上还曾偶尔近距离的看到有几个俄罗斯姑娘正在繁华的街头拉客的情景,旁边不远处有一摄影记者的镜头正对着她们,她们好像并不惊慌于镜头,只是把头轻轻换了个方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依然不动声色地在那里我行我素。据说,在俄罗斯,卖身也是一种乞讨?

  特别令我沉思令我震撼的是,莫斯科街头的乞讨者与中国乞讨者有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特点:乞讨者的衣裳无论多么陈旧,都打理得干干净净,板板正正,一尘不染,整齐得体,努力把自己最得体的衣裳穿出来,无论老幼。老者钟情于民族服装,就是冬天也舍不得脱掉那件民族织裙,幼童则喜欢穿上从中国过去的衣裳。不管他们怎样用别样的眼神和挂在胸前或摆放在身旁的告示牌上多么直白的言语突出自己的贫穷和不幸,然而在他们的衣着服饰上就根本看不出是个靠乞讨度日的人。他们就那样待在街头或别的地方,好像根本不是来乞讨的,完全是来作客的。因为他们认为,衣着整齐的优良传统不是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专利,而是上街或外出的每一个公民的“义务”,乞讨者也绝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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