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我家(七章)
“知天命”的我自感是一个失败者。
所以,为人处事常怀“敬畏”之心,谨慎低调而小心翼翼。
虽诸多不遂意之块垒常纠结于胸,然天生柔懦性格的随遇而安恰也滋润着这不咸不淡的日子似水流年。
岁月的沧桑,诸多无奈磨砺着心性如厚茧般麻木于荣辱;民间蓬蒿委琐的生活更坚实了宿命和惨淡的认同。在遗忘奇迹的平淡中,虽也不乏为偶尔的得意而窃喜,但日复一日的平庸生活和无力改变的愤懑和无奈在日渐销蚀着内心澎湃的激情。审视滚滚红尘,我甚至认为,世人皆被利益捆绑和裹挟,而所谓的“思想”和“境界”已经被浅薄和庸俗行为践踏得面目全非了。对于混迹于“初级阶段”乱像丛生之饮食男女们来说,若能够坚守做人“良知”的基本底线,就已经是对生存意义的最好理解和莫大担当了。
二
由于工作关系,我也经常可以有一些饭局应酬。但从前年开始,又对这种应酬产生了厌恶和反感。过去那种在酒酣耳热时的谈笑风生和应酬自如的洒脱,被审视得是那样的一文不值。这不单是对食品安全的担忧或者是无价值的空耗时间,更关键的问题还在于我越来越依赖午后小憩对晚睡的精神补偿。而在外边吃午饭,是无论如何不能午睡的。
每天早饭后,我和妻子上班给老妈打招呼时,老人家总是要问我是否回家吃饭。如果我回家的话,她就会及早准备:和面、摘菜,擀好劲细的手工面条在等着我回家再下锅。虽然我家在餐厅里也摆着餐桌,可还是习惯于在客厅里吃饭。在茶几上摆几样小菜和醋、辣椒酱,围着放几把马扎,一家人端着碗看着电视边吃边说话。而老妈说着说着就自责起来了:你说,这人老了还有啥用,就做几碗饭的事,你们一走,我把饭碗一搁就没闲着,摸摸索索忙了一大晌……,我说,妈,您多大岁数了?90多了,搁好些人支应着还不受用呢,咱就别不知足了!就是让我把擀面条、切面条一套活做下来还腰疼呢。她认真的说,搁我年轻的时候,做这几碗饭根本就不算事,做饭就是干活的捎带,老了,不服不行了。你说这人老了,还有啥意思呀?……我心里清楚老妈这话里头,肯定有她对年迈的怨艾和无奈,也有历数过程的摆功成分在里面的。
在家吃饭,说话和看“新闻30分”和“今日说法”是我午餐的重要内容。面条吃饱,节目看完,朦胧睡意就如细风潜雨丝丝淋漓,一阵阵的收紧,我会蹑脚上床、轻手拉被、屏息落枕、悄然入眠。哪怕是迷糊半个小时醒来也会神清气爽;而只要是在外边吃饭,即便是很早回家也是无论如何不能淡然入睡(喝多了是个例外)。没有了午睡,整个下午都处在一种混沌烦躁之中。所以,无论冬春秋夏,午睡是我特别注重的生活内容。行为一当成了习惯,也就成了生活的固化状态了。
三
前些年孩子小的时候,蜗居是一种亲情的温馨,而当孩子大了,建房就成了头等考虑的大事。2006年,在城南买了一片儿三分大的宅基,盖了独门小院的楼房,也算在城里亲手置下了家产。谁知还没有高兴过季儿,又趋之若鹜的兴起了花园小区的高层地暖套房。同事邻居的纵恿也曾有过心动的向往,但飙升的房价如灌顶的冷水兜头浇个透凉。
小区的开发,在县城一律禁止了私自建房。门前没有卖出去的宅基地也就撂了荒。这地也邪性的很有意思,过去种庄稼时,水肥追着还总是一副慵懒模样,可这闲下来后反倒显得异常生猛起来。一到夏秋季节,杂草、野苗铺天盖地挤榨的郁郁葱葱。一时成了牛羊欢叫的自由牧场。尤其是在深秋,乌云翻滚、风吹草低,大有草原苍茫旷远的意境了。
后来就有了周围人们的自发垦荒运动。因为近水楼台,妻子也在门前圈了大约一二分地,空闲就在地里侍弄。精细化的耕作,按照季节种植着各种蔬菜。冬季有塑料薄膜下的菠菜、芫荽;初春有面条棵、油菜苗,接茬的是黑白菜、蒜苗、莴笋;到了春末夏初,菜园子更是绿的茁壮和繁荣。黄瓜和豆角从薄膜破茧而出,叶瓣和须条像婴儿肥嘟嘟的小手,看着长的逗人。几天的功夫就要插棍搭架引领着它们爬高了。当把架子闹嚷的都成绿色的时候,细碎的黄花、白花就随意点缀其间了。在每天的看视中,忽然在叶子下看到了小拳头般的瓜雏、或白花蕊中羞涩伸出的小豆角荚的时候,就如一股绿的汁液汩汩流进心田,涨满了不尽的喜悦和期盼。不用几天的光景,就到了采摘的季节了,顶着晨光的晶莹露珠,趟湿的裤腿换来的是一提篮带刺顶花的黄瓜和肥硕憨厚的四季豆角。虽然西红柿和茄子没有市场的鲜亮,但是吃着却是放心地道。别看妻子种菜也只是跟风般的业余爱好,这一茬一茬种下来,却也学会了几句农谚的:清明前后种瓜种豆、头伏萝卜末伏芥等等。有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到做饭的时候我总喜欢领着他们去菜园介绍或采摘。当然这是对妻子辛勤劳作的褒奖,也是在显摆我家饮食安全健康时尚的同时,附庸一把酸腐文人“把酒话桑麻”的田园闲适的推崇和得意了。
妻子是不考虑这些的。她说的是,这闲暇功夫种点菜,不仅种出了兴趣,细算下来,还真给家里节省了不少开支花销的。尤其是冬储的大白菜、南瓜、红白萝卜、挂着白霜的冬瓜等,除了足够自家放开肚皮食用之外还有不少作为亲戚邻里馈赠的礼品呢。
四
时光荏苒,我从黄土地挣脱出来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总觉得老家的土腥味一直就没有离开过我的身心。我对生活的随意态度和不讲究的生活习惯以及农民的诚实和固执,似乎都和这城市生活有些隔阂。比如:进屋换鞋、皮鞋锃亮、被子工整叠放、把碗要放在餐桌上添着吃饭、每天洗过脚才能上床以及用纸巾擤鼻涕、要穿着睡衣而不能脱光睡觉等等,我都很不习惯。我觉得家庭生活就要讲究一个温馨和轻松。就该是赤裸裸的随意和率性。为了讲究和摆谱,居家弄的跟住宾馆一样拿捏和拘束,那就失去了家的原味了,或者说是变馊了的家。
俗话说,吃饭穿衣看家当。我在吃穿上仍是传统的农民意识:要吃还是家常饭、要穿还是粗布衣。家常饭暖胃养人,粗布衣暖身护心。饿不着、冻不住,吃饱穿暖就行,大可不必在这些事情上花费太大精力的。有时妻子也抱怨跟我混了半辈子都没有混上项链、戒指之类的像样首饰,我会故作严肃的跟她说: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是不能一进城就丢掉农民本色的!更不能沾染那些小资情调的东西!咱出来混的是人品,是不靠包装炫耀的。现在鱼龙混珠,伪劣假冒大行其道,大凡华丽包装,掩盖着的都是内容的贫乏和质量的平庸,像咱这层次的家庭又怎么能随波逐流的呢?遇此妻子会撇下一句”老鳖一“的嗔怪而起身。我知道她虽然不完全认同我的观点,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是在穿戴上的习惯,而在吃上也是很不讲究的。我认为吃饭的意义很简单,就是维持生存。别管人家说孬好,只要自己吃饱就是个好。所以我家大都是以农家简单的蔬菜和面粉为原料的素食为主。鱼、肉之类的也只是过年节时准备一些,但由于不擅烹调,也吃不出好滋味来的,这也就更淡化了它们在我家食谱中的地位了。细想起来,我家从没有在星期天、节假日刻意去市场买鱼割肉改善生活过的。所以,我对有人说妈进城跟我享福的说法总有一种疑惑,因为老妈也从来没有想过、提过“要嘴儿吃”的。粗茶淡饭、平淡时光,被家人共识默认是居家过日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我尤其喜欢吃的是青菜、香油拌葱花的手工汤面条。
人们常说的“食性”,是否就是指动物们对饮食的选择而决定着性格呢?要不然为什么念佛先从吃斋开始呢?为什么食草与食肉动物在性情上会有那么大的迥然不同呢?草,柔而不种可遍至天涯;食肉者,凶猛暴戾而频临灭绝。何也?是否天道不言也有情而喜善厌恶的呢?
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认为,正是我家这种生活形式的简化、生活内容的简单以及基本吃素的饮食习惯,形成了淡泊和宁静的家庭性格。
五
逢遇假期,我最大的嗜好是完全宅在家里。手机一关,睡也好,上网也好,在家里总是放心、安心的。一家人可以不说话的各干自己的事情。我随意翻看报纸和书籍,或者陪着老妈和孩子们玩几圈麻将,或者不经心的看着电视,当老妈的顾问解说着剧中人物之间的各种关系。这是一种完全的自由自在的状态,什么也不想,心情平淡的享受着这慵懒散淡的时光。我常跟孩子们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现在很多人都跟风似的吵着嚷着要出去旅游的,外边有什么好?各地的风景说到底也就那么回事的。外边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啊!而且出去的不安全因素太多了,车祸、人祸、天灾、欺诈受气、食品安全以及必须改变自己生活习惯的种种不适,哪一样不都是在无情剥夺着我们生活自由的权益呢?我对所谓旅游的看法就是“花钱找罪受”!我不知道从自己熟悉的地方费劲巴力的非要去别人熟悉地方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所以,我期盼假期,就是期盼我的家人们都来团聚在一起享受这不惊不咋的如水光阴。
我常想:作为咱们平民百姓来说,一个人最大的重要性,不是你占据的社会岗位和你一时担当的社会角色,而是在自己的家庭里。因为社会上的岗位和角色是任何人都能替代的,而在家庭的角色是独一无二的。你是父母的儿女,你是儿女的父母,你是丈夫的妻子,你是妻子的丈夫,这些家庭角色是终身制的,而不幸缺失所造成的损失也是无可弥补和挽回的。
六
我认为,一个人可以没有才能,没有财富、没有地位;也可以一事无成或无所事事,但对家人的爱、对父母、儿女的爱是不能缺失的。因为“爱”是本能,因为“爱”是没有统一标准的,因为“爱”是不需要条件的。
有人把人生划为三个阶段而赋予了三种动物特征:从出生到青少年是属猴的,活蹦乱跳而调皮淘气;从成年到壮年是属牛的,天地间辛勤耕作;到了暮年就是属狗的,横竖赖在家里看门护院。其实,不管你是如何叱咤风云时忽视或背叛家庭和亲情,到风烛残年、人老珠黄或中途折戟沉沙铁未消的幕落时刻,默默承受和接纳你的仍是你的家人、你的家。
随着岁月的沧桑和对人生的理解,或许也是在社会上的诸般失意所致,我越来越珍惜、越来越喜欢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消磨时光……陪伴着母亲的苍老,伴随着妻子的辛劳,心动着女儿的儿女们娇宠和顽皮,期盼着儿子的成长和结婚育子的喜庆……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