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晨雾景
文/方烟雨
清晨,拉开窗帘,窗外的一片广阔天地,此时正被一层清清浅浅的白色雾气笼罩,透明的玻璃上也模糊不清,沾满薄薄凉凉的一片水雾;推开窗户,几丝寒意瞬间逼进体内,让迷迷糊糊的大脑,倾刻间就清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才感觉,深秋似乎正从飘渺的雾气里悄悄走来。
慌忙中又关上如磨砂玻璃的窗户,褪去薄衫,换上厚外套,抵抗这突如其来的秋寒。其实仲秋之后,早晚的温差就开始明显起来,一会儿套上外套还觉后背凉嗖嗖,一会儿着短袖还闷燥的很,只是这样的季节,在起雾的天气里,慢慢消失得不那么明显。简单吃过早饭后,就开始戴上头盔,蒙上口罩,套了一件厚实棉袄,骑上我的踏板摩托车,准备去几公里外的集市,为厂里采购一天的食材了。
出了厂门,拐过一小段水泥路面的弯,再往前就是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路两旁都是参天的法国梧桐林立,几片嫩黄的枯叶洋洋洒洒的从头顶飞落,叶子根部的深绿还未褪尽,依稀能看见那鲜活生命的脉落印记,条条清晰。满眼深绿的法桐,肃然笔直且规矩地立在眼里,像是一排排庄严的站岗士兵,巍峨,肃目,让人赫然起敬,平日里这么严肃的法桐士兵,此时却被迫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裙,像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光着膀子后,又被套上洁白的婚纱,样子滑稽可笑,却不失刚柔并济之风。
一路向前,迎面而来的各类汽车的防雾灯,隔着厚实的白色帘子,在不停地交替闪烁着微弱的光茫,标注着自己的特别,也提示着他车小心经过;田野上,狗尾巴草虽嗒啦着小脑袋,却挺直着脊梁,用它顽强的固执抵制着秋露的侵略;骄傲的米白色芦苇花居然莫名地放下了身段,似乎明白自己那一抹苍凉的白色,终究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白纱缦而淹没覆盖,所以她也悄悄地低下了头,绻缩着身体,把自己藏在了深深的荒草从中,任其白茫茫的被子将其裹缠,而黯然神伤。
远处的小山丘此时只能模糊地看见轮廓,那些枯黄的痕迹都被愈来愈浓的雾气掩盖,原先浅薄的一层细纱缦被换上了一床厚棉絮,把整个天地万物包裹其中,而且越来越紧,紧得像是要让一切都透不过气,清冷又沉闷。隐约的山头露出些许无助的小手在湿漉漉的雾气里挣扎,为最后一场秋暖拼尽全力挽留,那些瘦弱的躯干在呼啸的晨风里,极其尽兴的舞动起干瘪的步伐,吸引着路过的白衣天仙的侧目注视,只是,白衣天仙将朦胧的情愫抛给了她钟情的大地,而对仰望幸福的小枝丫,只留一场漂渺的云烟,轻轻用余味缠绕。
马路上的雾气开始浓得化不开,我骑着车,缓慢前行,像是云端深处,游走的迷失大雁,找不到来时的路,也寻不到归家的门。在一筹莫展里,终于靠着路边,停下了前行的步伐,我擦试了被雾气氤氲的头盔面镜,然后揭开口罩,对着清冷却清新的空气,深呼吸了一次,感受着泥土的气息夹杂着潮湿的雾气,窜进鼻孔,一种成熟的味道直达心脏,我似乎闻到了,近处稻子的香味,那么明显。
再次启程,是感受到了,有点点泪珠儿从白衣天仙的眼睛里慢慢滴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就伤感了,是在深情等待太阳哥哥的出现无果吗?还是在感怀月亮弟弟过早的抛弃自己的无奈?说不清,道不明,刚刚她还依着山丘的脉落在疯狂寻找,踩着田野的线条茫然搜集,朝着马路的方向尽力追赶,却仍然一无所踪,难道真是伤了么?虽然,她只是无情地把轻薄的裙摆一角留给了坚强的狗尾巴草,便是,仍然让他睱想无限,连同高姿态的荒野仙子——-芦苇都自叹不如地躲藏起傲人身姿,可见,白衣天仙的魅力有多么大。
可是为何,此时此刻,她哭了?一滴,两滴,三滴……更多的眼泪,慢慢地,一滴一滴的滴进我的眼睛里,那些幽怨毫未褪去,她依旧把梨花带雨的一席苍白铺卷开来,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路面开始被装满委屈,淋湿的心脏像是泪海,婉约的凄凉,在这个清冷的秋晨,那么荒凉。
楼房的影子终于在厚重的幕布里,突显出棱角,人多起来,呼吸声透过沉重的白色阴霾开始交换空气,我扯下口罩,湿漉漉的眼睫毛有水珠儿在闪烁,分不清是白衣天仙横扫过的香气,还是她莫名其妙的泪滴,让我措手不及的是该仰望幸福去迎接?还是该俯身悲凉去安慰?走过人群,白衣天仙终于带着她微弱的脚步慢慢消退,慢慢淡出我的视野,而集市上,那些叫卖声却似浓雾初来时,那么热烈。
返回时,白衣天仙终究是没能寻到她梦想国度的王子,落寞而去,而她的怨气却并未清除,她沉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断了线的泪珠儿,倾盆而泄,像是一个发怒的姑娘,无处发作心里的愤恨,竭力压抑着悲伤,却沉闷至极。
一进家门,爱人忽然说,“天凉了,多加件衣。”我恍然才惊觉,原来深秋,终于在这阵阵秋风,场场秋雨里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