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园晨曦,历史掩不住的辉煌
初次凭吊明园昔日的辉煌,是在上个世纪末的九十年代。
尽管因为了解这段旧中国的历史,来时思想上有所准备,但当置身于这被称为“万园之园”的广袤的皇家园林,沉重的心情,依然找不到畅游的舒放,只有眼底堆积着的苍凉,和心头沉淀着的凝重。犹如翻读一部凝固的历史,我从她那苍凉的书页里,读出了沉重,读出了沧桑。
眼前诸多焕发着新生机的生命,掩映着处处颓败的旧影,残破的一切,伴随因沉重而变得迟缓的脚步,在一步步噬啮着早已澎湃的胸腔里那颗早已被眼前的惨不忍睹刺痛的心,沥沥的,心尖上还在滴血!
国庆六十周年的“十·一”,专程去北京,仍然是为了凭吊那段历史,凭吊那段岁月沧桑,凭吊明园昔日的博大、壮丽与辉煌。
再次走进圆明园,心头依然有一层厚厚的云翳笼罩着,挥之不去,那种沉重的压抑感,也依旧在心中沉甸甸地渲染着,逃脱不开。
一八六零,一段还未曾走远的历史,一幕在世界各国爱好和平和存有正义感的人心中时刻警醒着的惨剧——圆明园,这个世界奇迹,这个人类历史上最辉煌的奇迹,这个汇集了人类的高度智慧和自然的最丰硕成就的瑰宝,这个东方的维纳斯,就这样,在时光隧道里的一瞬间,在整个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一刹那,在英法这两个强盗开着坚船扛着利炮肆无忌惮地闯入东方这个古老民族的家园肆意烧杀抢掠的那一刻,就这样,就这样随着一声刺耳的轰响,永远地,消失了!
从此,这个世界东方的维纳斯,这个人类智慧的集大成者,这颗人类历史灿烂星河中的璀璨明珠,在那一瞬间定格,定格在世人永不褪色的记忆里!
脚步沉沉地缓行在这一片苍凉中,眼前面目全非的一切,在眼底心头纠结着那一段渐行渐远的沧桑。丛生的荒草,杂陈的乱石,在缓缓凝固着那段国人心头曾经的耻辱。那不再壮观的大水法的拱形石门,波涛依旧,与观水法依然陈列着象征国威的兵甲铠胄的石屏,遥相呼应,似乎犹在向人们宣讲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自然”的道法合一、天人合一的自然法则,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那身首异处的石狮子,似乎正以他残缺的完美,向这个崇尚自由崇尚和平的世界,泣诉着强盗的恶行,声声啼泪带血,痛彻心扉!那上面的建筑已不复存在的犹如倒置的残缺金字塔般的高大灰土台,作为曾经极致灿烂的殿宇的坚实基础,似乎依旧在昂扬着不屈的头颅,自豪地宣示着明园昔日的辉煌,处处巍峨壮观,气派庄严!那苍灰的天宇下依旧孤独地无依无靠地站立在冷风中的远瀛观的断石柱,正俯视着脚下曾经的繁华,默默地陈说着百年寂寞,这一片废墟上的崛起,这一腔不变情怀里深远的忧思,无处寄托!
现在的国人已无法再亲见真正的明园旧貌。修复的宝贝毕竟要比原来的正版打许多折扣,外貌的宏观虽不比原貌逊色,但其价值与意义却毕竟不可同日而语。
法国正义作家雨果先生曾在《就英法联军远征中国给巴特勒上尉的信》中以想象的方式为我们描绘过这座东方明珠的气派,我们不妨从中窥视她的壮丽与辉煌:
“请您想象有一座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建筑,某种恍若月宫的建筑,这就是圆明园。请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铜,用瓷器建造一个梦,用雪松做它的屋架,给它上上下下缀满宝石,披上绸缎,这儿盖神殿,那儿建后宫,造城楼,里面放上神像,放上异兽,饰以琉璃,饰以珐琅,饰以黄金,施以脂粉,请同是诗人的建筑师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个梦,再添上一座座花园,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喷泉,加上成群的天鹅、朱鹭和孔雀,总而言之,请假设人类幻想的某种眼花缭乱的洞府,其外貌是神庙,是宫殿,那就是这座名园。”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声轰响中消失了!
雨果也曾高度赞誉圆明园:一个几乎是超人的民族的想象力所能产生的成就尽在于此。……这是幻想的某种规模巨大的典范,如果幻想能有一个典范的话。
我想说,在世界的东方,圆明园不是幻想,而是一个曾经的存在,一个曾在被雨果先生称之为“超人民族”的国度中真真实实的存在!然而,这一切,却在一声轰响、几番哀叹中,消失了!!
这一切的辉煌的失去,固然有强盗的罪责,但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贝守不住,反思我们自身,是否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那句古训——落后就要挨打,是否依然响在我们心中,为我们时刻敲响着警钟?坚船利炮敲开了我们的国门,是否也打通了国人的思维?“闭关锁国”的愚昧已从国人的头脑中剔除,接下来,我们是否应该思考,未来的路,又该何去何从?民族的壮大与复兴,不是单凭一两句口号就能完成,我们,每一个有责任心的中国人,是否从自身开始付诸了行动?
思绪萦怀,脚步变得愈加迟滞。掬一把福海的水入口,涩涩的滋味品不出甜美的馨香。苍茫的暮色中,依稀望见帝子的龙舟画舫正携臣子宫娥嫔妃游弋嬉戏宴乐于福海的碧波之上,歌舞笙箫,一派升平景象。却不知,一声轰响,这盛世欢歌,还能安演几场?
走出明园宫门,已是垂垂暮色沉降。街上华灯初上,而宫门两侧的作为国庆标志的彩灯却还没有亮起。圆明园这个作为国情教育的好去处,我不知该不该挂国庆彩饰,总之,两排未亮的彩灯,当时的的确确在心头平添了许多怅惘,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心头泛滥,无计排解。
再回首,圆明园早已掩映在一片青黛的苍茫中,而那片渐被暮色笼罩的碧水,正映着西天红红的晚霞,烁烁地亮在整个园林的上空。
或许,明园的晨曦——这历史掩不住的辉煌,要不了多久,又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