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缘
竹缘
不似大海慰蓝,
清心一片绿醉,
风霜雪侵之时,
肌骨依旧青翠
――大生
我喜欢竹,说不上为什么喜欢,反正看到葱翠的绿竹就打心眼里喜欢。小时候,外婆在江南老宅的庭院里栽了点竹,春天里,绿竹长出许多新叶,表哥会采几片新叶做成竹哨,吹出好听的曲子,表姐会在栽了竹的那方土里寻寻觅觅,将刚露尖尖角的嫩竹挖出来,偷偷地放点水,放点盐把嫩竹煮了当小吃。
夏天到了,那丛竹子更加蓬蓬勃勃,外婆每天早晨都会采下几片竹叶,和着自家种的薄荷烧上一大壶水,晾凉了当茶喝,薄荷的清凉夹杂着竹叶的清香,一碗下去,满身清爽。有时,在表哥的带领下,我们会又砍又拽地拔下一根竹子当钓杆,在屋后的小河中钓些小鱼、小虾,再不就将竹杆当竹马,满院子疯跑。这时,外婆会心痛地大叫:“作孽呀!竹子要被你们遭蹋光了!”吃过晚饭,我们躺在竹丛前的竹床上,摇着大蒲扇,看着天上的星星,闻着竹香,在外婆的吴侬细语中进入梦乡。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不会再干砍竹挖笋的事了,那方竹子没了“残害”,将庭院的一个角,长了个严严实实。微风吹过,竹叶沙沙,竹香扇得满院都是。邻家的老伯,每年初夏都来修剪,以防它过渡扩张,又可保持竹丛飘逸俊秀。
结婚后,住房窄小,爱人也钟爱竹,在仅能放下一张床、一张写字桌的空间里,养了一盆不挂花不结朵的文竹,给小屋增色不少。随着改革开放,年纪渐长以及收入的提高,我们买了一处住房面积不大但带花园的住宅,以了我喜种花栽草的心愿。母亲知道我好竹,送了盆水竹给我,看着纤纤瘦瘦的水竹,我满心怜爱,谁知爱人却将它移栽到了院角处,我望着那块贫脊得只有砖块黄泥的土地抗议到:“这水竹早晚给你弄死,这破地能长出东西来才怪呢!”爱人不搭话,小心翼翼地捡着砖头,我气得干瞪眼。每天清晨、傍晚,爱人都给瘦弱的水竹浇水,几天后,微微泛黄的叶里有了一抹鲜艳的绿色,爱人高兴地大叫:“快来看,水竹活了!”我惊喜地跑过去,真的,渐黄的竹杆泛绿了,竹叶间也多了葱翠。爱人这才慢条斯理地说:“竹贱,不嫌贫爱富,只要有个地,它就能活!”果不期然,第二年仲春,细细的水竹丛里爆出了拇指粗的竹笋,迎着阳光一天天地长大,很快新爆的十几杆竹就撑起了一片浓荫,脚下的碎砖开始风化,黄土也蓬松了许多。在它的外围,我种上了两棵月季,翠绿的竹子夹着玫红的月季,煞是好看。
第三年,小孙女在初夏“哇哇”落地,我像外婆一样,每天清晨去园子里剪下几枝带叶的竹浇开水,用青竹水给小孙女洗澡,让胖胖的宝宝浑身嫩滑嫩滑,不生一颗痱子。炎热的夏季里,我也像外婆一样,烧竹叶薄荷茶,为大家消暑解渴。冬天,万物箫条时,院角的那丛竹葱葱翠翠,让我感到春的温暖,也让我品味到了郑板桥所说的:“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乐趣。
爱人对那丛竹倍加珍惜,他不让我染指竹笋,凡事必要亲为,除了修剪竹丛外,每一支笋的去留都要斟酌半天,还要喃喃地说上一阵只有他和竹之间才能听到的知心话。在如今高楼大厦的都市生活中,能够有绿竹相伴,真是少有的福气!我们没有文人墨客对竹的雅思豪想,我们只想拥有一个平安幸福的家。这个家不但能提供物质保障,也能提供精神食粮。翠竹就有极好的寓意――竹报平安,也许这种期望算不上高雅,但不管世人何想,我就喜欢这个寓意,喜欢竹的沉稳自如,四季常青,不卑不亢,朴实无华!
从小到老,竹子总生活在我的视野里,它的影子也刻进了我的心,现在我已有了赋闲的时光,我想着明年早春带着小孙女去湾里的山上看看那片葱笼的竹海,去外婆的老宅,望一望久违了的江南竹,让孙女也喜欢竹,像竹那样不卑不亢、沉沉稳稳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