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只是一场风花雪月的憧憬
- 流苏(QQ1292134502)
09年的初秋,老天爷的感情特别充沛,倾湓大雨与绵绵细雨交替,似乎有排泄不尽的眼泪。
高三的教室被安排在旧教学楼顶走廊右尽头,隔壁是一个小小的军队训练营地。每天从营地里传来新入伍小军人们训练时发出的野兽般吼叫,与教室里57张卧薪尝胆的脸相映成趣。苏卡卡是班上的第58名学生,坐在靠窗的位置。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从楼顶往下爬,把整面外围墙围的水泄不通,那些绿,映出苏卡卡的脸尽是散漫,她总是扭头看它们,再顺便看看小军人们,眼神几番流转,一天便过去了。
训练营地与学校隔着的墙边种了一排桂树,八月的桂花在十月才簇拥着绽放,一个新入伍的小军人在桂花肆意弥漫的一天站在训练队伍最左侧。他们集合时背对教学楼,报数时新小军人有力地一甩头,把一张稚气未脱却刚毅的侧脸甩入苏卡卡的视线。
初秋的凉风如泼了一层薄薄的酒精,噗哧一声,蓝色火焰铺天盖地,苏卡卡握紧笔,兴致勃勃地欣赏自己憧憬的叛逆的爱恋。
如果不是缺考,现在的苏卡卡应该像一只骄傲的花蝴蝶张扬地穿梭在偌大的重点大学校园里。苏卡卡我行我素的性格,要忽略旁人戏谑与诧异的眼神和言论轻而易举,但这漫长的新一轮高考等待期极易使人变成一块发霉的面包。
每天下午第三节统一的自习课,校园沉寂如一块千年顽石。苏卡卡双手叉于胸,懒懒地将身子向后仰,放眼打量,57个匍匐于课桌的背影像一只只随波逐流的乌龟。围墙那头传来的训练声愈发显得阳刚而有生气,撂动起她那蠢蠢欲动的心。卡卡随手撕下一张稿纸,揉成团,砸向那只叫陈憬白的乌龟。
陈憬白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卡卡,发现并无新意,转头继续做习题。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女生。他们似乎并不熟,事实上,他跟校园里每个同学都不熟。他是从外地转学来的复读生,在他看来,这短短一年的复读生涯连一个站台都算不上,称其量不过是一个人行通道的小台阶,他只想轻描淡写地跨过,不期待任何新鲜事物。包括交一个无聊的朋友。 在陈憬白眼里,苏卡卡是无聊的。纷飞的流言让他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不知道,佼佼着苏卡卡因为缺考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上大学只不过是人生中的其中一条路,陈憬白并不觉的没有心思上大学的人有什么不妥。然而苏卡卡在缺考后来复读了。无端端荒废了一年时间,用无聊来形容她都算轻了吧。
更何况,她似乎并没有念书的心思。她喜欢趁着老师不注意,或者大家都静悄悄做功课时把纸条扔向自己。第一次,陈憬白以为是‘误伤’,次数多了,他望向她只能面无表情的练,毫无例外,她回他的都是一副无辜的笑着的表情。
在这个学校,苏卡卡没有朋友,她唯一熟悉的,只有陈憬白。
不过从陈憬白的反应来看,他并不记得她。但这并不影响她骚扰他的行动。一个阳光的小军人,再加上一只失忆的面无表情的乌龟,这一年总该不至于闷成一块墨石吧
苏卡卡又朝陈憬白扔了一个字条,这一次字条上写了字:六点,饭堂口见。
饭堂门前,苏卡卡看见陈憬白拎着饭盒的摸样笑,自语道,这回总算像个人了,陈憬白走近,她疑惑的问,你怎么来了?来吃饭啊。陈憬白理所当然的回答。苏卡卡低着头看表,五点四十三分,邹眉道,这个乖顺的邻家男孩居然长成了一只傲慢的乌龟!
陈憬白打好饭即将离去时,苏卡卡叫住他,陈憬白你不记得我了吗?
陈憬白果然疑惑地停住了脚步。他们就近找了张餐桌坐了下来,苏卡卡说:我是七班的学习委员,你妈妈是我老师,你妈妈住医院的时候我还去探望,你给我削了个苹果。
陈憬白回想起这个片段,可是片断里探病的学习委员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哎哎!想起来没?苏卡卡挥舞着手在他眼前。
是你?陈憬白不可置信地重新打量着苏卡卡,高佻的身才,小麦色的肌肤,他实在无法将记忆中的形象与她联系起来。
没错,有什么好诧异的,女大十八变没听说过吗?
我妈一定没想到我们还一起复读
我估计我高考的劫难就是为了跟你复读。
可以说,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的邂逅。陈憬白戏谑道。
对了,不过不是我们,是我跟另一个人。陈憬白同学,在我命里注定邂逅中,你将担任重要角色!
陈憬白唐突地出现在高一教室时,他觉得苏卡卡疯了,她居然要追求隔壁训练营的一个小军人。但更疯狂的是自己,居然答应她帮她勘查小军人的名字。
每一年新入学军训的教官都是从隔壁训练营请来的,陈憬白摸着这条线索找了个借口请一位学弟向他们曾经的教官打听小军人。
收到的情报比预期的要丰富。小军人叫尹南,北方人,上有老,下无小,出身军官世家,跟名门子弟到工厂冒充贫民一样,到这小军营接受底层磨练来了。
苏卡卡说,那你再帮我个忙。陈憬白立刻抛出两字,免谈。
免谈就免谈,至少知道了名字,可以飞鸽传书了。苏卡卡自言自语。陈憬白忍不住的问,你看上他什么,就一张侧脸吗?还真是肤浅。
那又怎么样,一看你就是没谈过恋爱的。苏卡卡撇撇嘴,满脸不屑。
陈憬白耸耸肩,懒得计较。她居然幻想着不被允许的幻想。
如果现实让人伤感,那就逃吧。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孩子,所以当她听到父母悄悄定下等她考上大学便离婚的协议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缺考。其实她才是那间教室里的乌龟。
苏卡卡把纸条扔向陈憬白,说,天晴了,这是我的功劳,老天爷看到我的情书,被逗乐了。
陈憬白把纸条塞进抽屉,许久才回,因为你的追求很幽默。
苏卡卡花掉了一节物理、一节化学再加一节英语课才将情书写好。精心挑了飘着淡淡花香的信纸,淡粉色的信封。苏卡卡满怀信心的拍了拍绿色邮筒,低声喊,要争气哦。
陈憬白甩甩头,拜托,再晚菜都买完了。
没有人去追究苏卡卡和陈憬白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下课一起吃饭。他们坐在饭堂的餐桌边,每天上演抢菜的戏码。陈憬白笑她,你冰山形象就快保不住了!
苏卡卡翻白眼,我本来就不是冰山,我是颗火种,时时刻刻都充满激情地燃烧着。
你只是一只到了相思年纪的猫。陈憬白哈哈大笑。苏卡卡的春天来,油菜花都开了,但现在都开过了!
苏卡卡的信石沉大海,隔壁训练营有力的吼叫声每天雷大不动的传来。苏卡卡许多次探出头去,确认小军人是否还在。陈憬白开始朝苏卡卡扔纸条,他嘲笑她,都说女追男隔成纱,倒也没错,只不过你这个层沙是千年蚕丝结的,刀枪不入。
苏卡卡打了个喷嚏,惊觉,入冬了呀。或许,必须,来一点疯狂。苏卡卡狠狠地把陈憬白的纸团揉皱。再展开,撕成碎片。苏卡卡说,我一定是爱了。
这一次,陈憬白没有戏谑,他问,苏卡卡,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卡卡抬起头,是想要被爱的感觉。陈憬白在苏卡卡眼里发现了渴望,这种渴望的强烈把他震撼了。他仿佛看见了某双熟悉的眼睛。那些天,陈憬白莫名的不敢照镜子,也不再在下课等苏卡卡。他的思维第一次不受控制,呈现琢磨不透的慌乱。他无暇去顾及苏卡卡,直到苏卡卡被请进校长办公室。
教室的熄灯的时间过了。陈憬白从走廊的阴影里走出来,看着趴在课桌上的卡卡。楼下的灯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身上,模糊的光影里,陈憬白仍能感受到她目光的灼热。突然的,泪水滚出卡卡的眼睛时,他感受到铁水滴在胸口一般疼。
这件事轰动到竟连外校的学生都在议论纷纷。传到最后,成了一个学生与教官情不自禁的故事。
卡卡在一个深夜,爬上桂花树,顺着攀到围墙的树枝翻过墙,偷偷闯进军营,却做了一个不合格的夜行者。她猫着身子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地叫小军人的名字,当小军人打开门时,她身后已经聚集了十几道复杂的目光。
擅闯军营,私会教官,并且不是自己曾经的教官。卡卡的疯狂闯下了滔天大祸。陈憬白却忽然明白了,她一定没有意思到,她只想做一点疯狂的举动来证明她的决心,她只想被那个叫尹南的小军人注意到。他笃定,如果那一夜,小军人顺利的被她悄悄约出来,他们也只会坐在草地上看月亮,数数星星。
但是事情发生在敏感的高三年代,发生在一个严苛的军营与一个封闭式的重点高中,发生在一个复读的尖子生和一个背景优越的贵公子身上,任何一句稍微扭曲的流言都足以给它贴上罪恶的标签。
陈憬白听到卡卡压抑的哭声,好似一股几欲冲出瓶颈的水,又被一个绵绵的掌力生生逼退回去,只渗出零星的水汽。
浓浓的夜色裹住了所有流言蜚语,裹住了现世的不安。月光泻在陈憬白的脸上。整整一夜,他仿佛站成一尊石像,看着教室里的卡卡,哭了停,停了又哭。水汽般的哭声最终漫在清晨的薄雾里,卡卡趴在课桌上睡着了,陈憬白摸了摸脸颊,好像一块经受了严重霜冻的土地。
起床乐响起的时候,陈憬白走进教室,轻轻拍了拍卡卡。伸出手,忍不住用食指划过她的眼角。陈憬白无意识地叹了口气。看到卡卡睫毛微动,慌忙收回了手。
卡卡睁着布满血丝的眼,闪过一丝错愕,怎么这么早?
我都知道了,陈憬白答非所问,你怎么这么笨?
难得糊涂,有什么不好。你呢?要不要也笨一回?卡卡用手胡乱擦了擦脸,轻快地笑着说。
我已经笨过了。
呵,看不出来呀,卡卡瞥了眼,挥挥手,闪人咯,明年复读可别让我再看见你,小子。
又没说非要退学,别那么悲观吧。陈憬白跟上说。
走着瞧。陈憬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卡卡说这句话时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仿佛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校长,教务处主任、军营领导、小军人,还有卡卡的父母都端坐在办公室。只有卡卡站着,她微昂着头,嘴角止不住地流露出不屑,没有看错,卡卡说这句话时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仿佛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校长,教务处主任、军营领导、小军人,还有卡卡的父母都端坐在办公室。只有卡卡站着,她微昂着头,嘴角止不住地流露出不屑,至始至终不发一言。小军人把身子挺成一快面板,目视前方,好象他只是一个被拉来当装饰的雕像,与办公室的气氛格格不入。
陈憬白悄悄握紧拳头,涌起一股想在那个雕像上砸出一个窟窿来的冲动。严肃的盘问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打断,卡卡的爸爸把手高高扬起,青筋暴出,卡卡,你到底要爸爸妈妈怎么样,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卡卡注视着她的父亲,空气瞬间凝结成冰,良久,她父亲的手无力地垂下。卡卡低着下头,开口说,我错了。
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是经文般的教育。
陈憬白顿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卡卡
他恍然,看见了当年的自己。(陈憬白的故事省去)
学校处理,卡卡留校查看。卡卡刚从办公室出来便直接去教室。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书本,写写画画,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下课后,陈憬白故意在抽屉里找东西,卡卡敲了敲桌子,找什么呢,吃饭去!
与卡卡并肩走下楼梯时,陈憬白能感受到无数目光探照灯似的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卡卡笑这说,应该给我颁发一个最佳绯闻奖,活跃校园气氛。
只有你笑得出来。陈憬白跟着笑起来,又突然顿住。朝前方微微一笑,点点头,转头问卡卡,在饭堂门口等你?
卡卡望过去,父母正站在教学楼梯旁看着她。母亲似乎刚刚哭过,眼睛略微红肿,父亲的脸僵成一块冰川里的石头。她想了想,说,不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卡卡,我们还是一起出去吃顿饭吧。卡卡的母亲打破沉默。
不了,妈,我吃过饭还要上教室自习。卡卡牵了牵嘴角,平静的说,那个协议我知道了,我想通了,你们离婚吧。
卡卡想,只要她明白就够了。她不会再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与感情去企图该变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她不要再做乌鬼,哪怕是一只骄傲的,让人看不到的乌龟。
吃饭的时候卡卡突然问陈憬白,敢不敢跟我做一件疯狂的小事?
陈憬白心里一咯噔,还有问,什么事?
打个赌如何?
陈憬白挑眉,又看到卡卡的狡黠。只是这一次扩大到了整张脸。
陈憬局促地拍了拍她的头,傻笑什么啊,死丫头!
『赌的内容,只要他们之间懂就好了』
卡卡笑着望向陈憬白,满意地在他脸上抓到晕出来的羞涩。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闯进卡卡的世界,她都会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