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号看完了王男袱的《海南之后》(Hooligan Sparrow)，心里很堵，倒不是因为他们的遭遇很惨，而是在面对这些事情时，还愿意持续不断地想要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好一些。和巨人搏斗的代价是无家可归，受牵连的家人也永无宁日，明明想要让所爱的国家变得更好，却让自诩是为人民服务的统治机器驱逐或禁锢，想法设法让他们销声匿迹。稳定固然重要，但掩饰腐化和糜烂而来的表面稳定又有什么值得赞赏？
最常听到的一种反驳是，每个社会都有不好的地方，我们正在变得越来越好，只是需要一点耐心。这句话也没错，只不过没办法用来指责那些批评社会现况的人。因为变得越来越好不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或许有人承担了代价，而且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来改善这个状况，避免让其他人受到他所承受过的伤害。那些认为自然而然的人，可能正是那么幸运从中受益的人。比如最近的性骚扰事件，是她们遭遇性骚扰，而且以METOO的形式描述、证明事件曾经发生，这也被很多人看成是哗众取宠，更可能被视为身体被侮辱了还拿出来宣扬的荡妇，面对传统观念下，性是隐秘且不可言说的，她们所付出的代价不仅是被性骚扰，而且还要承受来自各种各样观念审视下的批评和怀疑，但或许没有这些引人注目的行动，议题不会更快被政府注意，而后续的修法和改进也可能会更加漫长，受性骚扰的人可能更多，只是同样被隐藏在了表面的和谐底下。我相信社会会越来越好，但这是建立在承认现实有多糟糕，并且宁愿承受代价也愿意去直面它、揭露它，甚至想办法解决它的基础之上，单纯作为一个等待的人，其实只是很幸运地没有受到伤害罢了。
像《海南之后》里的这些维权人士的动机和勇气固然令人敬佩的，但他们的行动是不是有效，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来达到同样的目的，却是值得商榷的。比如叶海燕刚从监狱回到家来，又有一群人来到她家楼下闹事打人，她很清楚那些是政府派来的打手，却还打电话让警察来保护她，最后是她又被带回警局审讯，闹事众人反而平安无事。如果明知公共部门是一丘之貉，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企图向敌人求救呢？可能这正是左派运动的矛盾之处，既否认政府又不得不信任政府，攻击它却想得到它的保护。可是，如果用一种柔性的手段，或说走合法的途径，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呢？用合法的方式告诉它不合法，像维权律师和上访人员，结局可能比一般维权民众更惨，因为他们没有公众影响力，欺负起来所付出的代价更小，结果是被关得更久。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是更有效的，或许等待是最狡猾最安逸的做法，但也是懦弱和企图装睡的代名词。还有没可能像片子最后说的，记录它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事？让判断留给观看的人，让代价留给付出的人，让成果留给的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