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小记
时间: 2015-01-25 19:13:29
分类: 心情日志
天气：晴天
恍惚间，又一个生日，忽忽就到眼前了。
以前的生日，还刻意记着。记着到这一天，想个与众不同的花样，分享生命诞生的特殊意义的时间标记。
四十过后，我是简直连四十几也懒得记了。还好，有电脑帮我记着。在注册QQ时，我输入的是真实的年龄。雇一个不说话的冰冷家伙，用符号给我温情的提示：亲，生日到了哦！
我马上就惊慌失措：哎呀，怎么又到生日了。
也许不是懒，是怕。红颜沧桑，听起来就凄凄惨惨；美人迟暮，说起来也期期艾艾。何况自己从不曾红颜，也算不上美。人家问起来，只道哪年生的，就搪塞过去。偏有不识趣的，惊道：哪里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我面上说着托辞的话，心里面还是窃喜不已。
一身的年龄，都让时间这把刻刀，精雕细琢在眼角眉梢、行动步态上了。我明白，随便低头在自身一瞟，时间的印痕，哪哪都是。但我自己哄自己玩儿，用雅致的话形容是心态良好；俗一点，就是臭美！
说起来，时间真是没有情分的东西，果断干脆，说走就走；毫不留情，一往无前地走走走，就如奔赴前线的士兵，义无反顾地挺进、挺进、挺进，根本不跟你流连一下，缠绵半点，又那么快！飞快，抱头鼠窜地快，快得人，有时候五脏六腑抽紧了，往后望一下，倒吸凉气。
今天，蓝空、白云、明晃晃的阳光，浅秋的好日！买几样菜蔬，带着卤制的肉品，回家看婆婆。
人老心软话多，婆婆这几年，似乎更多了慈悲，话语里减去了刚硬，知冷知热地提醒；自己院子里亲手种的菜，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地装满，让我带回来。
在我的记忆中，婆婆总是风风火火，说话快言快语；和我琢磨着、思前想后、只怕哪句话不周伤害了别人相比，婆婆心直口快、竹筒倒豆子般的爽快劲，其实也让我佩服。心里明亮、没有弯弯绕的人，相处起来，更轻松。这20多年的婆媳相处下来，少去了很多文章渲染的复杂婆媳关系带来的麻烦和问题，婆媳之间绝少摩擦。
婆婆的心里，装着一本无字的账本，亲情的、人情的，明细条理，行行分明。
年轻时，为了她兄妹八人的穿衣，婆婆油灯下苦做苦熬，最大心愿是希望自己的弟妹们，在人前像模像样。春夏秋冬，单衣棉衣，干净整洁穿在身上。成家后，因为经济拮据、生活困窘，又为了自己的五个儿女，节衣缩食，四处求告，一门心思地苦争，盼望儿女成人。
生活环境，逼迫得婆婆原本该是温驯的女人，硬是像一棵树一样，拼尽全力为她的儿女们撑起一片有限的阴凉。如果说，我从我母亲那里继承的是坚韧不屈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硬度外，从婆婆身上学到的，则是忍辱负重、豁达爽朗的品质。
两个母亲，用她们的人生经历，言传身教后辈们安身立命的宝典。
和婆婆在一起，很多时候，我是绝好的听众。我的寡言，给婆婆任由随意发挥、倾诉唠叨的机会。性格的互补，秉性的差异，常常让我和婆婆，畅聊不已。现在的事，过去的事，老去的人，活着的人，称心的事，纠结的事，建房的事，搬家的事，儿女的事，亲戚的事……像一部老影片，从时光的深处走来，呈现在她的脑海，再展现在我的眼前。琐里琐碎，杂七杂八，滔滔不断，排闼而来。
婆婆描述的记忆中的人、事，大多在我的生活之外，是陌生的；她沉浸在发黄的绢本里，翻捡着闪光、遗失的花朵，奋力鲜活着已经呈现枯黄的颓势。不曾交集的生活轨道，丝毫不影响我们的交流。对于婆婆的话语，我不需要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不做是非判断。婆婆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让她表达经年过往里的喜乐和哀伤、感恩和浅淡的不满。
这样安静的时光，常常会继续三五个时辰。婆婆的谈性高涨、思绪开阔、甚至可以说是漫无边际；但无一例外的，是她年轻时记忆最深刻的感受。她波澜不惊地叙说着，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之情。我在旁，倒茶复续水，但能听出来，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依然充满着邪正的较量。对于一个地道的农妇，有最朴素的是非观念和憎恶标准，她用心中的标准，给她经历的人和事，划分着等级、排列着尊卑顺序。
人心不古，各有各的底线和界定。秉性不改，婆婆依然爱憎分明。“骨子里传的，没法儿。”婆婆说。
东墙根下，婆婆栽的茄子，成果累累；矮矮的枝干上，茄子披着紫莹莹的衣裳，安静在秋天的院落里。一如婆婆，红尘风雨不论是兜头浇下、还是轻淋漫浸，都如云烟过眼。此刻，她安静坐在门洞里，缓缓絮说，细细碎碎的，不浓烈、却绵长。
我便殷殷请婆婆，到城里住吧，环境好、设施齐全，也好照应。
婆婆断然拒绝：一个好道道的人，不做活干啥？光歇着，说不定歇出病来了！等我几时挪不动了，再把我送上你家的高楼。
听了这些，我再也不说什么，心里疼一阵儿，安慰一阵儿，滋味复杂，不足与君说。
自从婆婆的三儿，不幸正值英年、被突如其来的心脏病夺去生命后，婆婆再也不像原来一样，我们说一声走、她就带着几件换洗衣服，痛快干脆、欢天喜地跟着我们在城里小住一阵子。她再也不肯随随便便离开这充满爱子气息的村子、院落。三儿的突然离世，婆婆就如一棵老树，被生生劈去一枝壮硕的枝干，白惨惨的伤口，任由阳光的照拂，慢慢愈合。老树无言，元气大伤！婆婆依然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她所有的平静和谈笑风生的背后，隐藏和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哀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静水流深一般，平静却暗涛汹涌。时间能抹去悲的表象，却消除不了剜肉刮骨般的痛！
下午漫天阳光里，我要返城。婆婆一如往昔，在东墙根摘下她亲手种下的菜，擦去泥土、冲洗干净，装进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做这些时，秋阳的金光晕满她的周身，一层亮黄的光，裹着她的轮廓，婆婆默默无语，宛若这无处不在、包容浑厚的秋季。
坐进车里的我，心里陡然一紧，眼中，有泪水盈出。婆婆早已过古稀之年，丧子之痛的打击，已然让她心力交瘁。这样的来往送迎，已是屈指可数了。
一种无法抗拒的忧伤，不可抵御地袭来。
原本，期望中的完美生日，不是这样的过法。但人到中年，生老病死已横亘眼前，完美越来越稀，破绽越来越多，还固执地去追求完美不懈，只能是一个西西弗斯推石子上山的悲剧。
及至中年，处在尴尬的人生路口，一面满心欢喜地欣赏着儿子健康壮硕、谈婚论嫁，欣然慰藉；一面又无奈地看着父母亲人被无常的时间、命运狠狠地鞭笞，你却束手无策、徒然感伤，那一种己所不能的贫乏苍白，弥漫在心空，压抑得心生生疼痛。
细想吧，其实一年里、一生里，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期一会，都该放在掌心上细细审视，放在心里好好去过。一场亲情小宴，一次倾心交流，一番唏嘘感叹，不能不说，亦是一个别有滋味的生日。
云天于此日
这个生日，过得真有点薄凉。一家三口，作为唯一的女性，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被忽略了。老男人忙着应酬交往，丝毫没有想起；小男人恋着女娇娥，早忘了他的老娘，连个问候都没有。幸亏，妹妹送来祝福和轻松的调侃；幸亏荧屏那端还有遥遥的、暖暖的祝愿；幸亏心灵默认的朋友隔屏犹寄一把伞！
而作为自己呢，盈盈小字，作为生日寄语：
依朱粉，恋碧浓，流光飞闪邀枫红，弹指岁月轻。
珠泪凉，玉烟暖，月落日升春秋远，人生意阑珊。
抚锦瑟，调柱弦，长歌吟叹思华年，一任沧桑染。
以前的生日，还刻意记着。记着到这一天，想个与众不同的花样，分享生命诞生的特殊意义的时间标记。
四十过后，我是简直连四十几也懒得记了。还好，有电脑帮我记着。在注册QQ时，我输入的是真实的年龄。雇一个不说话的冰冷家伙，用符号给我温情的提示：亲，生日到了哦！
我马上就惊慌失措：哎呀，怎么又到生日了。
也许不是懒，是怕。红颜沧桑，听起来就凄凄惨惨；美人迟暮，说起来也期期艾艾。何况自己从不曾红颜，也算不上美。人家问起来，只道哪年生的，就搪塞过去。偏有不识趣的，惊道：哪里会？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我面上说着托辞的话，心里面还是窃喜不已。
一身的年龄，都让时间这把刻刀，精雕细琢在眼角眉梢、行动步态上了。我明白，随便低头在自身一瞟，时间的印痕，哪哪都是。但我自己哄自己玩儿，用雅致的话形容是心态良好；俗一点，就是臭美！
说起来，时间真是没有情分的东西，果断干脆，说走就走；毫不留情，一往无前地走走走，就如奔赴前线的士兵，义无反顾地挺进、挺进、挺进，根本不跟你流连一下，缠绵半点，又那么快！飞快，抱头鼠窜地快，快得人，有时候五脏六腑抽紧了，往后望一下，倒吸凉气。
今天，蓝空、白云、明晃晃的阳光，浅秋的好日！买几样菜蔬，带着卤制的肉品，回家看婆婆。
人老心软话多，婆婆这几年，似乎更多了慈悲，话语里减去了刚硬，知冷知热地提醒；自己院子里亲手种的菜，每次回家，都大包小包地装满，让我带回来。
在我的记忆中，婆婆总是风风火火，说话快言快语；和我琢磨着、思前想后、只怕哪句话不周伤害了别人相比，婆婆心直口快、竹筒倒豆子般的爽快劲，其实也让我佩服。心里明亮、没有弯弯绕的人，相处起来，更轻松。这20多年的婆媳相处下来，少去了很多文章渲染的复杂婆媳关系带来的麻烦和问题，婆媳之间绝少摩擦。
婆婆的心里，装着一本无字的账本，亲情的、人情的，明细条理，行行分明。
年轻时，为了她兄妹八人的穿衣，婆婆油灯下苦做苦熬，最大心愿是希望自己的弟妹们，在人前像模像样。春夏秋冬，单衣棉衣，干净整洁穿在身上。成家后，因为经济拮据、生活困窘，又为了自己的五个儿女，节衣缩食，四处求告，一门心思地苦争，盼望儿女成人。
生活环境，逼迫得婆婆原本该是温驯的女人，硬是像一棵树一样，拼尽全力为她的儿女们撑起一片有限的阴凉。如果说，我从我母亲那里继承的是坚韧不屈和积极向上的精神硬度外，从婆婆身上学到的，则是忍辱负重、豁达爽朗的品质。
两个母亲，用她们的人生经历，言传身教后辈们安身立命的宝典。
和婆婆在一起，很多时候，我是绝好的听众。我的寡言，给婆婆任由随意发挥、倾诉唠叨的机会。性格的互补，秉性的差异，常常让我和婆婆，畅聊不已。现在的事，过去的事，老去的人，活着的人，称心的事，纠结的事，建房的事，搬家的事，儿女的事，亲戚的事……像一部老影片，从时光的深处走来，呈现在她的脑海，再展现在我的眼前。琐里琐碎，杂七杂八，滔滔不断，排闼而来。
婆婆描述的记忆中的人、事，大多在我的生活之外，是陌生的；她沉浸在发黄的绢本里，翻捡着闪光、遗失的花朵，奋力鲜活着已经呈现枯黄的颓势。不曾交集的生活轨道，丝毫不影响我们的交流。对于婆婆的话语，我不需要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不做是非判断。婆婆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让她表达经年过往里的喜乐和哀伤、感恩和浅淡的不满。
这样安静的时光，常常会继续三五个时辰。婆婆的谈性高涨、思绪开阔、甚至可以说是漫无边际；但无一例外的，是她年轻时记忆最深刻的感受。她波澜不惊地叙说着，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之情。我在旁，倒茶复续水，但能听出来，她的内心，翻江倒海，依然充满着邪正的较量。对于一个地道的农妇，有最朴素的是非观念和憎恶标准，她用心中的标准，给她经历的人和事，划分着等级、排列着尊卑顺序。
人心不古，各有各的底线和界定。秉性不改，婆婆依然爱憎分明。“骨子里传的，没法儿。”婆婆说。
东墙根下，婆婆栽的茄子，成果累累；矮矮的枝干上，茄子披着紫莹莹的衣裳，安静在秋天的院落里。一如婆婆，红尘风雨不论是兜头浇下、还是轻淋漫浸，都如云烟过眼。此刻，她安静坐在门洞里，缓缓絮说，细细碎碎的，不浓烈、却绵长。
我便殷殷请婆婆，到城里住吧，环境好、设施齐全，也好照应。
婆婆断然拒绝：一个好道道的人，不做活干啥？光歇着，说不定歇出病来了！等我几时挪不动了，再把我送上你家的高楼。
听了这些，我再也不说什么，心里疼一阵儿，安慰一阵儿，滋味复杂，不足与君说。
自从婆婆的三儿，不幸正值英年、被突如其来的心脏病夺去生命后，婆婆再也不像原来一样，我们说一声走、她就带着几件换洗衣服，痛快干脆、欢天喜地跟着我们在城里小住一阵子。她再也不肯随随便便离开这充满爱子气息的村子、院落。三儿的突然离世，婆婆就如一棵老树，被生生劈去一枝壮硕的枝干，白惨惨的伤口，任由阳光的照拂，慢慢愈合。老树无言，元气大伤！婆婆依然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她所有的平静和谈笑风生的背后，隐藏和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哀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静水流深一般，平静却暗涛汹涌。时间能抹去悲的表象，却消除不了剜肉刮骨般的痛！
下午漫天阳光里，我要返城。婆婆一如往昔，在东墙根摘下她亲手种下的菜，擦去泥土、冲洗干净，装进准备好的塑料袋里。做这些时，秋阳的金光晕满她的周身，一层亮黄的光，裹着她的轮廓，婆婆默默无语，宛若这无处不在、包容浑厚的秋季。
坐进车里的我，心里陡然一紧，眼中，有泪水盈出。婆婆早已过古稀之年，丧子之痛的打击，已然让她心力交瘁。这样的来往送迎，已是屈指可数了。
一种无法抗拒的忧伤，不可抵御地袭来。
原本，期望中的完美生日，不是这样的过法。但人到中年，生老病死已横亘眼前，完美越来越稀，破绽越来越多，还固执地去追求完美不懈，只能是一个西西弗斯推石子上山的悲剧。
及至中年，处在尴尬的人生路口，一面满心欢喜地欣赏着儿子健康壮硕、谈婚论嫁，欣然慰藉；一面又无奈地看着父母亲人被无常的时间、命运狠狠地鞭笞，你却束手无策、徒然感伤，那一种己所不能的贫乏苍白，弥漫在心空，压抑得心生生疼痛。
细想吧，其实一年里、一生里，所有的日子，都是一期一会，都该放在掌心上细细审视，放在心里好好去过。一场亲情小宴，一次倾心交流，一番唏嘘感叹，不能不说，亦是一个别有滋味的生日。
云天于此日
这个生日，过得真有点薄凉。一家三口，作为唯一的女性，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被忽略了。老男人忙着应酬交往，丝毫没有想起；小男人恋着女娇娥，早忘了他的老娘，连个问候都没有。幸亏，妹妹送来祝福和轻松的调侃；幸亏荧屏那端还有遥遥的、暖暖的祝愿；幸亏心灵默认的朋友隔屏犹寄一把伞！
而作为自己呢，盈盈小字，作为生日寄语：
依朱粉，恋碧浓，流光飞闪邀枫红，弹指岁月轻。
珠泪凉，玉烟暖，月落日升春秋远，人生意阑珊。
抚锦瑟，调柱弦，长歌吟叹思华年，一任沧桑染。
